周守礼唇角的笑容瞬间凝滞。
    他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眉头在不知觉间皱起。
    “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周守礼淡淡地问道，视线却望向马路边上的女人。
    霍希文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激动地说：“我不是给你发邮件说上个月回国吗？前几天去周家探望阿姨和叔叔，他们说你出差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还没吃晚饭对吧？走，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法国餐厅不错，厨师是从巴黎过来的。”
    “你呀，接我下班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今天开车过来，早就走了。”
    霍希文自顾自说话，拉下安全带准备扣上。
    “希文，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周守礼摁住霍希文的手，替她松开安全带。
    霍希文怔了怔：“我误会什么了？守礼，周阿姨说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没关系的，我也刚好找到新工作，这段时间也挺忙。”
    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周律师，此时此刻也变得词穷。在他的印象里，霍希文总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两家母亲是手帕交，从小关系要好。
    周母钟情霍家的这个独生女，总是有意无意想要撮合两人。最近得知霍希文回国，每次看到儿子总会在他的耳边碎碎念，希望两人能处对象。
    周守礼严令拒绝，周母却锲而不舍。他为了逃避两家安排的饭局，前几天跑到海城出差去。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
    “我的意思，今晚不是过来接你下班的。”
    周守礼哪怕拒绝人的时候，脸上也会保持得体礼貌的笑意：“我约了客户谈案子，她也在这栋写字楼上班。”
    霍希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却努力装出大度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抱歉耽误你工作，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咱俩加一个？”
    周守礼不好拒绝，掏出手机打开工作微信二维码递过去：“你扫我。”
    “那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先忙工作。”霍希文始终谨记母亲说过的话，周守礼喜欢懂事听话的女孩。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努力装出温顺听话的样子。
    霍希文有公主命，也有公主病。她对另外一半的要求很高，不仅要合眼缘，样貌和学历都必须拿得出手。
    周守礼符合她对男性的一切幻想，有钱多金聪明。
    最重要的一点，是门当户对。
    周守礼的父母都是教授，也是南城大学药学院数一数二的科研专家。
    周家世代从商，从民国开始经营药品生意，家族企业有上百年的历史。周氏旗下的制药公司是华南地区最大的中成药制造商，加上周守礼父母这些年在医药领域的成就，集团发展规模一直扩大，可以担当得起百年豪门这个称号。
    不过周家人低调务实，周守礼毕业后并没有接手家族企业，而是选择自己喜欢的法律专业，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开始成为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霍希文的母亲，从小把她当作名媛千金培养。她也不负众望，成功考取常春藤名校，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了两年便听从家里安排回国，准备与周家联姻。
    对于周守礼，她志在必得。
    “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周守礼说。
    霍希文以为这是周守礼示好的表现，欣然接受：“谢谢，你对我真好。”
    —
    林若溪站在马路边上，隔着好几米距离看两人在车里闲聊，猜到两人是旧相识。她识趣没有上前打扰，站在路边玩起手机。
    没一会儿，耳边响起周守礼温和的嗓音：“若溪，很抱歉，刚才遇到朋友聊了会儿。”
    “没关系。”
    林若溪收好手机，随口说道：“没想到周律师也认识mandy。”
    周守礼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也认识希文？”
    “mandy是我的同事。”林若溪没打算藏着掖着。
    对于她来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哪怕霍希文上班的时候没少阴阳她，也绝对不会说对方的一句坏话。
    “我妈和希文的妈妈是朋友，我俩认识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你别误会。”周守礼主动解释。
    虽然双方家长有意撮合两人，但周守礼对霍希文压根没有那的意思。她长得漂亮、学历高，家世也好，是周母理想中的媳妇。
    可是对周守礼来说，感情这事儿无法勉强。从第一眼看到霍希文开始，他就很清楚她不是可以长相守的那个人。
    “苏苏说家里最近给你安排了相亲，把你吓得连夜出差去。”林若溪开玩笑说。
    周律师啼笑皆非：“那丫头口无遮拦，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三十好几还没结婚，曾经怀疑你喜欢男人。”
    “……”
    苏瑾这个外甥女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欠。
    周守礼主动为自己解释：“我的取向很正常，你别听那丫头胡说。”
    “苏苏开玩笑而已，她比你还着急，一直念叨着给自己找小舅妈。”林若溪心里想，苏瑾找小舅妈把主意都打到她的头上，还不急么？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周律师，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小区附近有一家牛肉粉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林若溪迫切想要询问案件的进度。
    周守礼爽快应了下来：“好。”
    盛夏天夜风习习，车子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林若溪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感觉挺放松。
    从公司到小区，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牛肉店就在后门对面马路，每天傍晚六点才营业，座无虚席。
    林若溪趁周守礼停车的空档，抢了一张空桌子，大老远晃动胳膊喊他过去：“周律师，这里……”
    这家店虽然门面小，不少桌子都摆到路边去，因为物美价廉深得附近居民的喜爱。
    林若溪掏出消毒湿巾，仔细擦拭椅子和桌面：“这种小店，你应该没来过吧？”
    周律师穿着价格不菲的私人订制西装，一副职场精英的打扮，与简陋的店铺格格不入。
    “刚毕业实习的时候，别的律师不愿意接的法援案子，师父都交给我，没少跟客户蹲路边聊案子。”周守礼端正坐在那里，昏暗的路灯打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脸颊的线条。
    林若溪用开水烫一遍碗筷，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周守礼：“罗汉果菊花，喝得习惯吗？”
    “习惯。”
    周守礼接杯子的时候，与林若溪指尖相触的瞬间，继而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一束光刚好落在女人的头发丝上，她的眉梢眼角挂着薄薄的光晕。夜色朦胧，四周的喧闹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他看得入了神。
    “周律师，你吃什么？”
    “随便。”
    “那我看着点。”
    周守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挪开目光抿了一口罗汉果菊花茶。入口甘香清甜，化解他一天下来的疲劳。
    “若溪……”
    “嗯？”
    “我已经找到沈初云伪造流水和首付的证据，解除担保协议的官司，最迟下个月初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