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人行道上偶尔有骑三轮车卖水果的小贩,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烧烤的浓烟迎面扑来,偶尔还夹杂着臭豆腐的味道。
这条街道的尽头,是滨江公园。疫情之后,成为临时夜市。
由于附近都是住宅区,光顾的客人还真不少。
刚失业的那个月,林若溪也是他们的其中一员。白天穿着得体的套装奔波不同的写字楼找工作,晚上推着小车来夜市摆摊挣生活费。
她是这个城市最微不足道的人物,一边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却一直努力地活着,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
“你的动作能不能快一点?我要饿死了。”赵砚舟脚步一顿,转身望向身后的女人。
“再往前走几百米,滨江公园就到了。那个夜市的品种很多,味道还不错。”林若溪因为沈初云的事憋了一肚子气,情绪有点低落。
赵砚舟的脸比翻书还要快:“折腾这么久,你只打算请我吃路边摊?”
“我没钱!”林若溪理直气壮。
“……”
赵砚舟自打搬进林若溪的公寓以后,已经被她的厚脸皮磨平了棱角。谁能想到这个全身上下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的男人,是曾经叱咤金融圈的大鳄。
“先垫肚子,晚些回家再给我做夜宵。”赵砚舟不情不愿说道。
对比路边摊,他更愿意吃林若溪做的葱油拌面。
手擀的面条q弹韧道,再用葱段爆香炒出葱油。加一点小虾米爆炒,那滋味,就连吃惯山珍海味和米其林餐厅的他来说,也能垂涎三尺。
“知道了,我们先吃饭,晚点再去超市买菜。”林若溪的如意小算盘打得很响,每周的周三晚上九点以后,公寓附近的超市疯狂打折。加上会员有折上折,能省下不少钱呢。
家里的冰箱差不多清空了,逮住一个免费劳动力今晚得多买点。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林若溪跟在赵砚舟的身后,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时不时抬眸看眼前的男人,一路的灯光笼罩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别看他穿着廉价的t-shri和人字拖,走路的时候腰板子挺直、步履生风,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持重。
林若溪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挺大的,居然同意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男人搬进来。
不过赵砚舟并非坏人,在医院的时候她就看出来。
那天同病房的一个大叔因为意志消沉砸破玻璃窗想要自杀,是赵砚舟把他拽了回来,因此还被玻璃割伤了胳膊。
危急时候不顾安危救人的男人,品性也不会坏。
走着走着两人就到了夜市,原本空旷的草坪挤满了摆摊的人,空气中混合了各种食物的香气能让人心情变好。
“你想吃什么?”赵砚舟问。
林若溪想了想:“我以前在这里摆过摊,记得有一家粥铺挺不错。就在那边,我们走吧!”
胜记粥档。
天气炎热吃粥的人不算多,林若溪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她一口气点了四样菜,抬头才发现赵砚舟站在一旁紧绷着脸不说话。
“坐呀,你不是说肚子饿吗?”
赵砚舟的眼底写满了嫌弃:“脏!”
这种夜市一般都是夫妻档,上一桌客人吃完以后老板快速收拾,自然不如实体店干净。
看着油腻腻的桌面,林若溪从包包里掏出消毒湿巾开始擦桌子和椅子。她找老板要了一壶开水,把筷子和勺子烫了一下消毒,才招呼男人落座。
赵砚舟这才勉为其难坐下来。
“我点了一份砂锅艇仔粥,一份虾酱炒通菜,还有煎让三宝和椒盐九肚鱼。两个人,应该够吃了。”林若溪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化悲愤为食量。
幸亏她是吃不胖的体质,否则早就成为大胖妹。
这三伏天,哪怕粥档老板把大号的牛角风扇搬出来,赵砚舟还是热得满头是汗。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是头一回吃这种路边摊,想想也觉得匪夷所思。
“擦擦汗吧。”林若溪从包包里掏出手帕递过去。
赵砚舟看了眼,浅蓝色的格子手帕带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正如林若溪这个人。第一眼看,人淡如菊,温柔贤淑。
相处下来,才发现她是个脸皮厚、精明能干的小守财奴。
赵砚舟接过手帕擦了三遍汗,随口问道:“沈初云的事,你怎么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若溪抿了一口柠檬水,好看的柳眉几乎拧成结:“我怀疑,沈初云成了职业背债人。”
职业背债人,顾名思义是专为他人有偿承担债务的人员。以高额利益作为代价,甘愿长期负债,甚至成为法院的失信被执行人。
截止今年初,某机构统计的失信被执行者达到八百多万,这些人里就有职业背债人的身影。
但是绝大部分的职业背债人,一般都会选择老光棍或者绝症患者,年轻人很少有背债的。因为这样的人需要钱,而且没有偿还能力,事后放款方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促使沈初云走上这条不归路?
“沈初云在失踪之前,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吗?”赵砚舟问。
林若溪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陷入沉思。那会儿他们刚确定关系,沈初云打着结婚的名义谈恋爱,还去银行贷款买了现在她住的那间公寓。
那段时间她因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这上面。
后来沈初云说流水不够,央求林若溪当担保人。她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下来。
经赵砚舟这么提醒,林若溪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失踪前一周,她约沈初云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在走廊接电话,说什么绿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