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飞云瓮声瓮气地问道:“箫寒,信上写了什么?”
“我还没看,你要看吗?”凤箫寒说着将信递了过来。
秦飞云终于抬起头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这封信比秦飞云预想的长不少,还好马儿走得慢,他就这样坐在马背上一字一句慢慢地读着。
——秦少侠,凤公子,见信如晤。
自武当山下一别已有月余,我要为当时我的失礼向你道歉。若不是秦少侠的话语将我从迷茫中唤醒,只怕我还要错过更多。
多亏秦少侠的提点,我才及时追上了玉卿。这次我不再有任何的顾虑,只因这世上已无任何事比玉卿更重要。
我当着紫云府的那些弟子向玉卿吐露心声,并且我当即脱离了金刀门,自废武功。有了这一番折腾,玉卿才没有继续赶我走。
如今我虽然是个废人,但一切安好,玉卿对我百般照顾,我和他从未有过这样平和且温暖的日子。
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要玉卿可怜我,只是想彻底除去横在我和他之间的东西,他的关爱和温柔也算是意外所得。
如你所知,玉卿如今时日无多,我心中虽然难免觉得可惜,却又觉得这样正好。
当时辰到了,我也可毫无顾忌地随他而去,我二人亦可在地底做一对相亲相爱的伴侣。
想通这许多,我不禁感佩秦少侠和凤公子的智慧。
早在上次武林大会之时,凤公子就曾提点过我们二人,只是那时我和他都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平白地蹉跎了岁月,甚至是未来。
此刻我心中虽悔恨我和玉卿的未来只有不到一年,却也觉得欣喜,最起码我和他不会怀着悔恨离开这个世界。
我和他自从相识总是打打闹闹,没有半天安稳日子,如今这样安稳下来,才意识到彼此的重要。
玉卿已经和我决定不日后便离开紫云府,随便在近处寻一个清净地了却残生。到时候只怕再无音讯,此番也是为了提前告知我二人今后的打算,望秦少侠和凤公子切莫挂怀。
二位都是人中龙凤,遇事聪慧透彻,远不是我二人可比。但作为相识之人,且容我大言不惭地将自己称为二位的友人,只愿二位今后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宇文恒明敬上。
秦飞云读完信吸了吸鼻子,又把信小心地叠好装回信封内,塞进了衣服里。
“箫寒,咱们快些赶路吧,我累了。”
凤箫寒闻言便说:“好,你抓紧我,这就赶路。”
马儿飞奔起来,秦飞云把脸埋进凤箫寒的头发,细细地闻着那熟悉且安心的气味,心中翻滚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只这半天,秦飞云就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要经历的死别经历了个遍。
他咬着嘴唇想,自己平日里连最普通的离别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今这一番天人永隔,他又该怎么办?
他的手心里仿佛还有未熄的脉搏在跳动,手背上的伤此时隐隐作痛,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秦飞雨,想起了那让他痛心的结局。
秦飞云在心里问自己是否后悔,如果那时他留秦飞雨一命,现在又会怎样?
可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后悔,即使杀了秦飞雨让他心如刀绞,即使那人是他的亲弟弟,即使那人和他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该死的人,无论如何都得死。
秦飞云感觉到有泪水涌上眼睛,就快要流出来了,他死死闭着双眼不让任何泪水流出,即使那些泪水已经湿润了他的眼眶,他的眼角,甚至浸湿了他的心。
即使这样他也不要哭,那样的秦飞雨不值得他流一滴泪,不值得他哀悼!
可那些泪水来的太过汹涌,秦飞云即使想要控制却也控制不住,他就这样紧闭着双眼流泪。
他想这些眼泪不是为了秦飞雨,而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为了自己的师兄,甚至是为了时日无多的柳玉卿和宇文恒明。
凤箫寒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放在秦飞云的手上,然后他慢慢地和秦飞云十指交握,他能感受到身后的人正在发抖,连带着他的心也疼得发抖。
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带着秦飞云来,凤箫寒宁愿是自己杀了秦飞雨,让秦飞云怨恨一辈子也不愿秦飞云如此痛苦。
可木已成舟,谁也没有能力逆流时光,此刻的后悔又有什么用。
凤箫寒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安慰秦飞云,如何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住所。
谁知道众人才刚到京都,就传来惊人的消息,六皇子李肇钦被刺杀,而凶手正是二皇子李肇兴!
秦飞云和凤箫寒心知肚明,李肇兴是无辜的,毕竟李肇钦才刚在皇帝面前告过他的黑状,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动机在这个时候杀害李肇钦。
然而市井谣言又怎会管这些?无知的群众一议论,有心之人再推波助澜一番,就让一个无辜的皇子进了大狱。
秦飞云只觉得他们炸平了无相殿总部只是一个开端,而真正的大戏现在才开演。
他顿感烦闷,心想只要这些家伙不再危害武林,就算是捅破天去他也懒得理会了。
师徒三人晚上吃了一顿饱饭,洗漱后便歇下了,反正这朝堂上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江湖草莽去管。
“箫寒,你不去找无玄问话吗?”秦飞云窝在凤箫寒怀里问。
“嗯,一切等明日再说,你今天很累了,快些歇息吧。”
“嗯。”
秦飞云闭上双眼,让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困倦席卷他,即使只有今天一晚也好,他不想再去多想任何有关秦飞雨或无相殿的事。
只要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