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空间里的门把手在发烫。
    灵青虞还没把它拿出来，就听见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他从我手里，拿走了一把锁。”
    是挣脱锁链的三花猫。
    她已经变得如正常家猫般大小，伤痕累累的身躯，站在树枝上。
    望向灵青虞的眼神，却像一个姐姐在看自己的妹妹，又像母亲在看自己的女儿，充满着温柔。
    三花猫声音有些痛苦：“我和姐姐本是双生子，卷入神明是非之中，只能在青帝陛下的指引下，寻求主人庇护。”
    “主人陨落后，我和姐姐被失控污染，身上的神明诅咒又发作，本该面目全非，沦为诅咒的傀儡。”
    “青帝陛下来到此处，命我们镇守乌衣巷前两层阵眼，尽量令神国维持运行。”
    灵青虞一听就懂。
    白泽境尚且很难彻底杀死，何况神明？
    就算死了，只要时机成熟，未必不能复生。
    青帝在发现姐妹死亡不可逆转的情况下，立刻想着怎么把祂复活，这很合理。
    果然，三花猫下一句话就是：
    “为缓解我们姐妹状态，青帝陛下不仅自己出手，还与至尊神王做了交易。”
    “神王赐下这把锁，不仅是为了保住我姐妹二人性命，也是为了彻底锁住通往第三层的道路。”
    “谁知——”
    神王不久也死了。
    失控plus，反噬plus。
    “姐姐骗我说，要同生共死——”三花猫干涸的眼中，已经流不出泪，“她说，她失控了。”
    因为她也很痛，痛到想不了多少事情，就默认了这样的结局。
    苟且偷生多年，终究逃不开一个死。
    能死一起，倒也不错。
    她和姐姐依偎在一起，却没想到，姐姐趁机将两片锁合而为一，佩戴在她身上，锁住了她身上的神明之力。
    无论是后土，还是青帝，又或者是主人。
    “这是背叛。”
    背叛了主人的拯救，背叛了青帝的叮嘱，背叛了神王的期待。
    她们本该顶着失控，冒着灰飞烟灭，变成道具的代价，也要履行责任，尽忠职守，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她听见了姐姐的叹息：“我曾一直无法理解，为何我们同样都修南斗、后土和岁星三条道路，最终岁星选择了我，后土却选择了你。”
    “我曾以为，这不过是众神随手一指。”
    “如今才知，神明从来看得比我们高，比我们远。”
    “从前的不肯低头，不过是没有真正走到绝境。”
    直到任何神明都无法庇护她们，彻底山穷水尽的那一刻，她们确实做了不一样的抉择。
    妹妹选择了忍受痛苦，一同死去。
    姐姐却选择背叛神明，只为活下去。
    “岁星算无遗策，知道终有一日，我会需要祂的力量。”
    她挣扎着抓住姐姐，胸腔里发出声音：“姐姐，你又是否能判定，这一刻的抉择，究竟源于自己的心意，还是岁星的低语？”
    她看见了姐姐的眼泪。
    也听见了姐姐的悲鸣。
    “都不重要了。”
    “只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是真实的。”
    “但我也不想向岁星低头，不想献祭自己姐妹的血，就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我们双生一体，你活下去，就是我活下去了。”
    说罢，姐姐便放纵岁星的欺诈之力，利用最后的失控，将她们摆上了天平。
    阴阳互易。
    这交易永远不能结束。
    因为一旦结束，乌衣巷的规则就会发现，她们两人换了位置。
    所以，姐姐选择在互换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化身成一场永远不能结束的游戏，源源不断拉入新的玩家。
    只要游戏不曾终结，交易就无法顺利进行。
    她就能留在第二层，继续当“茶楼主人”。
    哪怕是苟延残喘，第二层的容错率，也远远胜过第一层。
    三花猫在剧痛和恍惚之中，心想，姐姐，你不想让岁星如意，所以献祭自己，只为让我活下去。
    可你有没有想过，踩着亲姐妹的牺牲，从而活下来的我，是不是如了后土的意？
    我们曾那么努力，想要逃离神明的控制。
    到头来，从生到死，每一个抉择，好像都会让祂们称心如意。
    痛，很痛。
    身体痛，心也痛。
    她不想活下去。
    可姐姐想让她活下去。
    因为姐姐的期盼，她咬牙苦熬下去。
    哪怕失控的姐姐，神格演化，最终成为了道具。
    又因这道具，导致她被老鼠窃取了权柄，生命力被榨取。
    可她依旧坚强地活下去。
    直到那位赤帝后人来救她，直到变故突生。
    她才意识到，因为姐姐想要救她的举动，因为这场永不完结的交易，第一层和第二层的通道，留了一丝缝隙。
    对这两层的秘密来说，这缝隙无足轻重。
    可对第三层的秘密来说，这却是一个天大的缺口。
    日积月累，滴水穿石。
    再这样下去，主人临死前的封锁会彻底失效。
    她因为姐姐的愿望，坚持这么多年，已经害了乌衣巷。
    是该纠正错误了。
    她将维系自己性命的门锁交给了他。
    “那只老鼠是杀不死的。”她听见了自己疲惫的声音，“因为它就是我和姐姐的这桩秘密。”
    只要这场永不完结的交易还在继续，茶楼老板就永远不会死去。
    就像门口那只假的神使一样，都是由她们行为而衍生出的秘密。
    犹如她们的影。
    “只要我死去，天平倾斜，这场交易就能彻底结束。”
    “若我不死，无论用什么手段，你们都无法将第三层彻底封印。”
    当年对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如今对自己的后辈，她又说了一遍。
    灵青虞听完，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望向前方的长刀：“他能保持自己的‘颜色’，应该是门锁的功劳？”
    锁住赤帝之血，锁住荧惑之力。
    若非如此，早被同化成乌衣巷里的秘密，谈何阻挡天上月，镇住井中月？
    三花猫点了点头。
    门锁。
    门把手。
    门钥匙。
    居然在乌衣巷里，全都凑齐。
    这究竟是天命，还是剧情？
    灵青虞叹了一声，跳到三花猫身边，摸了摸她的下巴。
    三花猫有点疑惑，觉得后辈这反应不大对劲。
    下一秒，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凝结的琥珀，被蜂蜜包裹。
    “对不住啦，前辈，先休息一下吧！”
    灵青虞将猫猫琥珀缩成吊坠大小，跟脖子上的木头系在一起，随身携带。
    然后，跃向盈满月华的井。
    留给男主来解决的难题又如何？
    她已经想好，该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