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跟着侍从上了二楼,才踏上拐角的楼梯,就听到了李慕憬的低咳声。他这咳嗽声与之前相比要哑得多,看来这回是真的病了,不似之前只是嗓子的毛病。
撩开了楼道口的珠帘,一股药味迎风而来。
苏禾加快脚步走到李慕憬身边,规矩地向他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没有外人,不必多礼。”李慕憬握着白色锦帕,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苏禾眼尖,只见那锦帕一角隐隐染着血色。
李慕憬的身子如此不好了吗?
“底下不安静,你坐在孤这里,能让裴琰安心比试。”李慕憬指了指面前的矮几,说道:“不过不能让底下的人看到你,只能委屈你坐垫子上。”
“无妨,谢太子殿下赐坐。”苏禾在软垫坐下,往凭栏前凑了凑,正好可以看擂台上那两个耀武扬威的异国男人。
“裴琰腿上有伤,不宜流血,本不该叫他过来。可是这二人已经打败大庸国九个勇士了,再败下去,我大庸国颜面扫地。我大庸国立国上百年,竟然无人可用……”李慕憬帕子掩紧了唇,又咳了起来。
京中一片繁华胜景,可是京城以外却是危机重重。
北边雪灾,冻死无数。
西边地震,瓜州城中的房屋倒了大半,流民无处可去,一片凄惨。
而南边边境屡屡被大缙进犯,叶老将军突然全家下狱,新的小将没有大战经验,军营之中竟然青黄不接,能统兵挂帅的唯有裴琰。但京中不能离了裴琰,若他离京,京中屑小定会作乱。
明明四处危机四伏,可是皇帝却只寄希望于神佛,很多时候,李慕憬都觉得这位父皇变化太大,让他完全看不懂,也猜不出他的心事。明明父皇年轻时那般意气风发,果决昂扬!对了,那时裴驸马还在,他们二人总是能笑谈江山如画,大庸国也是蒸蒸日上。
李慕憬咳得越来越厉害,侍从赶紧上前去,垂背按肩,好半天他才缓过来。
苏禾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太子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别坐在风口上了。”
“孤得坐在这儿,不然这些人还真以为我们大庸国的皇子都怕了他们。”李慕憬端起茶盏,喝了口药茶,等缓过来,这才一脸歉疚地说道:“让苏姑娘看笑话了,一国太子孱弱于此,确实不该。”
“太子是为国事殚精竭虑,思虑过多才会如此。”苏禾看了看药茶,从自己的小包里拿了两块自己熬制的糖块,轻轻地放到桌上:“太子喝的药茶太苦,若不嫌弃,尝尝妾身做的糖。”
李慕憬看向桌上两块用黄油纸包着的糖块,修长白净的长指伸去拿起,浅笑道:“那就多谢了。”
“太子殿下会有福报的。”苏禾一脸认真地说道。这天下江山,就当交给李慕憬这样的贤明太子手中,绝不能落到李慈的掌心!
“谢姑娘吉言。”李慕憬看看苏禾,视线落到掌心那两颗糖上面。
可惜了,只有两颗。
有些舍不得吃。
“太子殿下尝尝。”苏禾犹豫一下,说道:“妾身帮殿下剥开糖纸?”
太子平常肯定都是有人帮忙剥糖纸的,她得讲规矩!
苏禾在别人面前都能不守规矩,但她在李慕憬面前总是不知不觉地变得淑女许多,就连说话嗓门也轻了好些。就怕自己声音大了,吵到了李慕憬。动作太大了,扇起的风伤到了李慕憬。毕竟,他看上去真的太脆弱了。
“不用。”李慕憬把一颗糖放进自己的怀里,另一颗轻轻剥开,放进嘴里。
很甜。
裴琰那家伙每日吃得真好。
苏禾有双巧手,心思又巧,做的吃食都是别出心裁,比东宫那些墨守成规的御厨做得好吃多了。可这也怪不了御厨,毕竟他们不敢有半点巧思,只有循规蹈矩才能活得长久。
此时擂台上发出了阵阵惊呼声,又有一名上台应战的小将军被打下了擂台。那两个异国男人用的车轮战,一个被打下去,另一个马上就补上来,就是不要脸的打法。还大言不惭说,大庸国国富民强,这里的男人就该比别处的男人强壮,就该以一对二,而且他们手段下作,总是攻人下三路!
苏禾见过市井上的泼皮无赖,可没见过把无赖手段用在擂台上来的!
“大人怎么还没上?”苏禾凑近凭栏,紧张地往擂台上看。她家大人那般厉害,肯定能把这两个人打得屁滚尿流。
“他在隔壁房间更衣,他今日穿的那身不宜上擂台。”李慕憬指了指一边的紧闭的房门。
苏禾从垫子上起来,快步往房间走去。
“大人,我要进来了。”她拍拍门,脆声说道。
“嗯~”里面传来了慵懒还带着几分冷意的回应。
苏禾推门进去,只见裴琰已经穿戴好了,正在往腕上扣紧黄铜腕。
“大人,就穿成这样?”苏禾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会,摇头说道:“不好。”
“如何不好?”裴琰低头打量自己,一身黑色劲装,很适合打擂台。
“有没有什么毒针啊,毒刺,还有毒药之类的?”苏禾问道。
“打擂台而已……”裴琰摇头,以他的身手,不需要这些。
“拜托,他们是泼皮无赖,当然给他们一点教训。”苏禾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弄个好东西,扎死他们。”
“我堂堂……”
裴琰刚开口,苏禾踮起脚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嘘!”
“大人如此娇贵之躯,一点皮都不能蹭破了。听我的!”
裴琰被她的小手捂得没脾气,可他毕竟堂堂男儿,在武功这种事上还是想赢得光明磊落一些。
“磊落只用对君子,对待泼皮无赖有什么好君子的。”苏禾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说道:“我方才看他们出手极为阴毒,最爱走下三路。他们这么不要脸,别和他们客气!”
“不可!”裴琰眼看她的小手要塞进腰带,还要往下探,一张俊脸泛起了红晕。
“我是量大人的尺寸,哪位小哥有毒刺毒针,快拿来。”苏禾说道。
几个侍卫赶紧拿出暗器袋出来,苏禾拎着暗器袋,咣咣几下全倒在了桌上。挑了好几件,拿出随身带的针线开始往布上缝暗器带。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针线?”裴琰惊讶地问道。
“今日佛礼节,我怕有人撕坏我衣裳让我御前出丑,所以带上了。男人互捅刀子,女人互撕头发,你们这些贵人就爱这些,不像我们小百姓,大家善良和睦得很。”苏禾脆生生地说完,咬下线头,把做好的护甲举到裴琰面前,“来,穿上。”
侍卫看着这东西,憋红了脸。这不是个大裤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