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擦痛主子娘娘，所以她们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似的。每一次的擦拭都带着小心翼翼，轻轻拂过钟慧的肌肤，让钟慧感到一丝舒适和温暖。
    钟慧静静地坐在浴桶里，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温和帕子带来的触感，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身体依然有些不适，但在这一刻，她还是感觉身上的疲惫被温柔的双手和温暖的清水给洗净了。
    只是钟慧实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和泥污，两个人这么擦拭也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只能自己吩咐道：“你们两个大力些吧，我倒也不是那起子怕痛的人。”
    小蝶和悦儿这才略微加重的力气，也不敢加的特别重，只是好歹终于能下来些泥垢了，钟慧这才舒坦些。
    于是闭上眼睛，躺在浴桶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等到全身都擦拭过之后，水桶里的水已经变得混浊了，一层一层细细密密的污渍漂浮在水面上，让钟慧看着难受的很。
    小蝶和悦儿却有条不紊，先前的嬷嬷已经教过此时该怎么伺候了，先行把钟慧抚出了水桶，又拿出宽大的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按压干净，又拿了浴巾来把钟慧裹住，这就叫外间等候的小丫鬟进来换水。
    等着小丫鬟换水的间隙，悦儿又拿出了桂花头油来帮钟慧擦头发。
    “我这头发已经够油腻了，还得抹上头油。”
    钟慧半是调笑半是埋怨的说道。
    “娘娘头发好看，抹上头油也没有关系，左不过一会要洗干净的。”
    钟慧点了点头，任由悦儿在自己头上造作。
    待到丫鬟把水换完，钟慧浓黑的头发也被悦儿按摩了个遍，这才又被两人扶着下了水。
    这次需得打上皂角水，小蝶才刚就是去把皂角煮在水里做成皂角水了。
    “娘娘，我们来给您洗头吧。”
    悦儿轻声问道，专门拿了另外一个木盆，从浴桶里舀了些干净的水，然后和小蝶一起将钟慧的长发浸泡在水中，轻轻揉搓着。
    钟慧闭着眼，感受着温水和小丫鬟们温柔的动作，感觉头上舒适的很。
    第二次洗澡的时候速度就快多了，钟慧将皂角打在身上，快速地擦洗了一遍身体，然后换了一盆水开始洗头。
    小蝶端着水盆出去换水时，悦儿拿着桂花头油帮钟慧细细地梳理着头发，等每根发丝都被浸润了桂花头油，两人便扶着钟慧再次进入水中。
    这次入水就不再需要两个丫头帮忙擦洗了，因为浴桶内已经铺满了两篮用于沐浴的花瓣，整个浴室充满了清新的花香，这种香气可以舒缓人的神经，让人感到轻松愉悦。
    钟慧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水流和芬芳的香气，仿佛全身的疲惫都被洗净，变得轻盈起来。
    此时，小蝶赶紧去请太医过来，而悦儿则留在房间里细心地照料着钟慧。
    待钟慧洗完澡后，悦儿亲自为她穿上崭新的衣服，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到榻边坐下休息。
    太医那边听了小蝶的表述，因为男女大防也不好直接去看娘娘的背部，只能凭借自己的从医多年的经验，以及翻阅医术古籍来判断病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表示并无大碍，并开了些药膏递给了小蝶。
    小蝶接过药膏后，心急如焚地往双娇殿跑去。
    按理说在宫里严格来说是不允许奔跑的，甚至连走路快一点都是不合规矩的。但此刻的避暑山庄只有钟慧一个正经主子，而且小蝶心中焦急万分，已经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了。她只想尽快将药膏送回双娇殿，给主子快些把药上好，让钟慧能够早日康复，没有那么难受才是最要紧的。
    拿到药膏回到双娇殿后，小蝶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轻轻挤出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钟慧的背上。只见钟慧的背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触目惊心。小蝶虽然身为丫鬟，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红疹，不禁心疼得眼眶泛红。而悦儿则更是心疼，她从小被娇生惯养，哪里知道什么是疹子，更别说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在擦药的过程中，两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泪，仿佛那些红疹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难受。小蝶还好些，而悦儿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竟然开始埋怨起来了小公主。
    悦儿看着钟慧如今这副模样，心中难受得紧，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来：“娘娘，怀个孩子真是辛苦，奴婢看着娘娘吃不好穿不好，孩子出生的时候还那么惊险，如今终于时好些了，尽然还因为月子不能见风捂出来了这么些疹子，奴婢看着就心疼。”
    悦儿和钟慧两人一起度过了三四年了，又是一开始就拿她当妹妹看待，看着她成长到如今这般模样，自然是情同手足，对钟慧的孩子虽然也是喜爱，但更多的是因为对钟慧的喜爱而移情了。
    小蝶听着悦儿的话，眉头一皱，反驳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们娘娘生产凶险，那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母女平安，姐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小蝶本身伺候钟慧也将将不过一年，更何况对钟慧的感情也全是因为她是七王的女儿，拥有的是对血脉的感情，自然对公主也会喜爱些，如此就更见不得悦儿如此说话，眉目间也带出了些许不悦出来。
    悦儿一听小蝶的话，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娘娘太辛苦了……”说着，悦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悦儿姐姐说话要谨慎些，娘娘听了心里也不舒坦。”
    悦儿也知道自己一时嘴快，又说了些不太妥当的话语，只能讷讷的闭了嘴。
    钟慧自然知道要给奴婢们之间也搞好关系，只是这件事情上来说，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偏袒谁，又该如何解决？
    若说是责怪悦儿，她确实是关心自己，才说出了这样子的话，若说是责怪小蝶，她的题型也算是有理有据。
    但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什么好的方法，若是这两个丫头里面的哪个记恨上了彼此，也只会让事情难办而已。
    钟慧想了想，也只能和稀泥了。
    于是半眯着眼睛，趴在床上，任由悦儿给自己上药，懒洋洋的出声说道：“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悦儿也是太过心疼我才说了此等话，只是以后记住万不可再说了，小蝶提醒你也是为了你好。至于小蝶，话语未免太严厉了些，你们都是我的丫头，我自然会管教，小蝶你这样说话是想替我管教吗？”
    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这才能略微平衡一下两方的情感，钟慧暗地里摇了摇头，叹了叹气。
    小蝶始终不是我自己的人，眼下我有了孩子，她说话形式也会偏向孩子些，只怕有我父亲的血脉的人她都效忠，这样只会不好。
    钟慧心里暗暗想道。
    并不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有其他的想法，她当然也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只是对于势力而言，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势力若是有了两个主子，那也就相当于有了两个目标，势力内部难免会产生争斗。
    就算如今公主还小，小蝶不还是为了她跟悦儿呛声么？
    其实明摆着的，悦儿是心疼自己，跟她呛声难免会让自己不悦，但小蝶却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想着不能让公主被外人说闲话，直愣愣的就指责了过去，这就是很显然的有了其他想法。
    “奴婢知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小蝶连忙跪地认错，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让钟慧不高兴，但是她也不想让别人随意说公主的坏话。
    悦儿瞧见小蝶都跪下认错了，自己也不得不跟着跪下认错。
    “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口不择言，娘娘恕罪。”
    悦儿犯的错按理说比小蝶大些，妄议皇嗣，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可得了，但钟慧多少是偏向她的，于是对小蝶的斥责就变成了她越俎代庖，让悦儿的错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钟慧挥挥手，让他们两个都起来，“罢了，下不为例，你们都是我宫里的人，最重要的是互相扶持，你们都不团结，那外头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这还是钟慧当丫鬟时从丽夫人那里学来的。
    两个人都顺从的起了身，依旧低着头。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这么说着，钟慧合上了眼睛，展现出一副昏昏欲睡要休息的姿态。
    两个人还是考虑着主子的，一个忙着拉下纱帘，一个给主子盖上被子。
    共事了一年，两人也多少相处出了些许默契来。
    待到事情做完之后，两个人又一起退出了双娇殿。
    待二人离开后，钟慧睁开了眼睛，盯着自己绿色的床幔开始发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事情，想了片刻没有相处解决方法来，还是闭上了眼睛。
    悦儿和小蝶走出店外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
    悦儿到底大方些，看着小蝶别别扭扭的说：“对不起，这次是我莽撞了，还要多谢你提醒着我。”
    小蝶看着悦儿脸上都泛起了薄红，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也在反思自己为什么那么应激。
    “倒不用你来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说话过于严厉了，你是为娘娘好，我却对你横加斥责，是我的不对。”
    两个人这样一番道歉，彼此之间僵硬的气氛一下子就解开了，甚至相视一笑。
    “你怎么那么喜欢小公主啊？”
    悦儿先问道，她们两此时被钟慧打发出去了，小公主那里又有嬷嬷和熟手的丫鬟伺候，也用不着他们再去添乱，于是一起往下房的屋子里走去。
    双娇殿不是很大，钟慧又是和李容华一块住的，分给丫鬟们的屋子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如今悦儿和小蝶是住在一起的。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小蝶落后悦儿半步，仔细听着悦儿说的话。
    这个问话倒一下子问在点子上了，小蝶知道悦儿是钟慧的心腹，自己也是她找到的，也能信任两分，自然推心置腹的说了出来。
    “小公主是咱们娘娘的女儿，我本身是因为娘娘的父亲才效忠娘娘的，娘娘的女儿就是那个人的外孙女，我自然也是效忠的，他是我的小主子，我自然见不得旁的人说我小主子的坏话。”
    “我也很喜欢小公主啊。”悦儿笑着说，“不过，我对娘娘的感情更深。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希望娘娘和小公主都能平平安安的。”
    小蝶点了点头，她也是认可悦儿的忠心的，只是她这种人到底不一样些。
    悦儿却铁了心得跟小蝶掰扯清楚。
    “咱们啊，先是娘娘的人，然后才是小主子的人，我今日说的话，既是心疼娘娘，虽说有责怪小主子的意思，那也是我的不对，可你竟然一点也不为着娘娘着想，反而一股劲心疼小主子，这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是这样的，我自然也是心疼娘娘的，只是小主子年龄小，我又怕你这么说倒让娘娘和小主子生分了。你的意思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小蝶轻轻说道，“但在我心中，小公主和娘娘同样重要。我会尽力做到两者兼顾。”
    悦儿虽然不知道自家娘娘到底身世如何，怎么十几年了还有这般忠心的丫鬟，只是她也看得明白，小蝶明显是觉得钟慧做不到一些事情，但小公主还小，还能学，她定然能做到一些事情。
    “小蝶，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直说了，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但你对小公主确实比对娘娘更看重些。”
    悦儿抿了抿嘴。
    “我有个姨娘，因为生下了儿子，被抬成了平妻，结果因为那个孩子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我父亲……直接就抱走了他。”
    悦儿对着小蝶缓缓道来，这些话她对钟慧也是没有说过的。
    “姨娘本来很喜欢那个孩子，也庆幸因为是个儿子到让自己被抬了位置，只是我爹他太过关心那个儿子，结果忽视了姨娘，姨娘生产之后，本来心思就已经郁结了，见到父亲这样，便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工具，只是有了这么一个肚子，能够生下我们家的儿子，才得以存活到现在，才得以如此光鲜。”
    小蝶不知道悦儿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认真听着。
    “结果姨娘一时想不开，给自己儿子下了药，自己也上吊了。”
    “小蝶，咱们是和娘娘一起去看贾娘娘的，也瞧见了贾娘娘的那副状态，皇上不去看贾娘娘，自己个儿的奴婢也围着小公主打转，贾娘娘那阵真是好不凄惨，瞧着都没往日的活力了。”
    小蝶回想了一下，确实，跟着娘娘去见贾娘娘的时候，她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小孩子固然没有什么错，小公主也是娘娘怀着爱意生下来的，只是咱们是娘娘的奴婢，只是因为小公主是娘娘的孩子，小公主才是咱们的主子，若是没了娘娘，又哪来的小公主，又哪来的咱们呢？娘娘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小蝶，你觉得呢？”
    说到最后，就算小蝶再傻，也知道悦儿想说些什么了，更何况小蝶本就不傻，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小蝶听完悦儿的话，沉默了许久，她知道悦儿说得有道理。
    “我明白了，悦儿。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小蝶轻声说道。
    “先是有了娘娘才有了小公主，若是没有娘娘，那小公主就什么都不是，也是我一时之间想岔了，心里只扑到小公主那里去了。”
    看见小蝶满脸懊悔，悦儿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就成。
    “嗯，你知道就好。”悦儿点了点头。
    两人说到这里，也已经到了自己的屋子，悦儿也闭了嘴，不欲多说什么。
    而钟慧那边呢？
    钟慧也没有想到，悦儿如此争气，竟把自己想着往后放放，晚点解决的事情一下子给解决了。
    毕竟也是这样的，悦儿自己是奴婢，所以有些话能由他来跟小蝶讲，但钟慧是主子，若是他来说的话，只怕会惹得小蝶认为，钟慧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自己明明是位小公主打抱不平，却还对自己横加斥责。
    不过钟慧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奴婢如此的争气。
    许是月子里无事可做，睡得过久了，钟慧说着要休息但是却一直睡不着，勉强合眼眯了一会就睁开眼来。
    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在被子里人都要发霉了，难得把两个小丫头打发走了，剩下的四个小丫鬟全去伺候小公主了，周围没有其他人，钟慧也想下床来走一走。
    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拉开了床帘，又从衣柜里找了件水蓝色的衣裙自己穿上，拿起篦子给自己篦头发。
    虽说悦儿才用了桂花头油给自己头发疏通过，但是一个月都没洗，油腻腻的头发如今一朝清洗干净了也很难不打结。
    但是钟慧非常有耐心，难得自己做些事情，她对什么事情都有了不少耐心。
    好不容易把头发梳理整齐，又轻轻的挽了一个简单的发型，也不带任何发饰，穿上鞋子就溜了出去。
    因为有孕，来了避暑山庄之后很少有机会出去玩，她本来就一直住在宫里没有出过门，心里难免不对此感觉遗憾，如今肚子里的小丫头一出来，钟慧就迫不及待溜出去了。
    本来想先去看看自己的女儿，但是钟慧又觉得女儿之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看，如今在屋子里闷的都快发霉了，还是先出去逛一逛为上。
    悄摸摸的溜出了双娇殿，果然没有旁的人注意到，出了双娇殿之后钟慧就直起来了身体，大摇大摆的走着。
    避暑山庄不愧是皇家的园林，同皇宫里头的景色并不相同，但是依旧精致非常。
    池塘里的荷花荷叶，周围的树木竹林，全是自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有着和钟慧往日见过的不同的自在肆意。
    因为没有其他主子娘娘，山庄里头除了撒扫的奴才们就没有其他人了，所以看上去格外的清冷，钟慧走了一路都没有看见什么人，不过这也还好，方便了钟慧欣赏沿途风光。
    这里不愧是避暑山庄，风景果然秀丽，和凡俗的风景不一样，自有一种天成的韵味在里头。
    钟慧来之前也曾经听闻这个避暑山庄当年是七王的府邸，在七王被抄家之后，又被重新收归皇家，作为每年的避暑山庄。
    钟慧私心里想着，父亲曾经住的地方，多多少少能留下些痕迹，也不至于全部抹消殆尽吧。
    于是看风景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往各处比较偏远的地方走着。
    不过很可惜，运气似乎不是永远都站在钟慧这一边。
    往日里顺风顺水，无意间也能收割人才，如今刻意去找了，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钟慧走了一天，脚都有些走累了，园子逛了小半儿，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了秀丽的风景，就是秀丽的风景，要么就是漂亮的亭子和满池的荷花。
    她心里不禁感叹：“唉，我还以为今天能够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呢！结果却只是在这个园子里瞎转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
    她看着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又看看前面还有一半的路程，心中一阵无奈。
    “难道真的要走完整个园子才能找到有意思的东西吗？”她嘀咕着，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她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但这些景色此刻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钟慧叹了口气，只觉得双腿发软，便坐在石凳上歇息起来。她抬头望去，只见夜幕降临，天空如墨染般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洒下，给整个庭院带来一丝宁静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