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谢予淮包揽刷碗的活。
之后两人一同出门,谢予淮将苏沅送到剧组再往公司赶。
苏沅跟他沟通数次皆无果。
算了,随他送吧。
谢予淮出差的那几日,苏沅倒是落得清闲。
岑雪端详握着台词本失神的人,“是不是有点不太习惯?”
苏沅淡淡勾唇,实话实说:“有点。”
“他怎么出差那么久?”
“我没问。”
岑雪疏导她,“沅沅,有些事要拿出来和他进行有效沟通。”
“雪儿,有些事没法进行有效沟通。”苏沅摇了摇头,“我也很矛盾。”
岑雪无奈地握住苏沅凉凉的手,“我明白你的矛盾,可是很多事情憋着不会解决根本,总要拿出来解决,拖着不是办法。”
小谢敲门,“沅姐,有人找你。”
苏沅警惕地看了眼门口,“谁?”
小谢:“他说是你弟弟,叫苏栩。”
岑雪问:“他来做什么?要见吗?”
苏沅眼睑轻微的扇了下,“让他进来吧。”
岑雪:“我先去片场看看,等会来找你。”
苏沅目光直灼,”放心,他挺有主见。“
苏栩伸出右手挥了挥,嗓音沙哑,“二姐。”
苏沅疏离地指着对面的椅子,“坐。”
“二姐,你还好吗?”
“比以前好。”
站在苏栩的角度,父母的爱是窒息的,如同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很想逃离。自小,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能将满腔的爱分一点给两个姐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想逃离的爱是两个姐姐这辈子都无法获得的。
前些年发生的种种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也觉得格外对不起二姐。
他早都想来见苏沅了,一是怕苏沅见到他会忆起旧事,二是他认为无颜面对苏沅。
“二姐。”苏栩的语声尽是肯定,“姐,离开了就别回来了,外面的世界不一定精彩,但一定空旷自由,你该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苏沅从前时常觉得对苏栩太过残忍,其实,他又有什么错呢?他没利用父母的偏爱欺负她和苏清,反而能置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
有错的不是他,是薛曼丽和苏旗。
苏栩在那个家就好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不骄不躁,在各种混乱里时刻保持自己清晰的判断和认知,能不偏不倚。
苏沅轻轻阖眸,“怎么来这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二姐,你还能继续做我的二姐吗?”
“苏栩,你有无这个二姐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有的。”苏栩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二姐,你是我的姐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苏栩把椅子搬到苏沅旁边,“姐,以后你结婚了,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去收拾他的。”
“不管你认不认我。”苏栩字字有力,“你都是我二姐。”
苏沅有时觉得这一生最无法摆脱的是亲情和爱情,浑浑噩噩间,好多东西实际上没法随最初的心意处置。
她不知道苏栩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在一个那么不爱表达爱的家庭里是怎么迈出这一步,找到这里,亲口跟她说出这些肺腑之言。
苏沅慎重思考后,说:“小栩,往前看吧。”
苏栩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二姐,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人。”
苏沅沉稳的声音含着惋惜,“苏栩,你错了,姐姐从不想做一个坚强又勇敢的人。”
苏栩的嗓子口像是灌入了风尘,到现在,他才真正的读懂苏沅曾经的隐忍和痛苦。
没有谁生下来就想立志做一个勇敢坚强的人,那是被生活和现实推着往前跑。
没办法的办法,你不往前走,你往哪儿走。
苏栩敛去失落的情绪,“姐,我以后还能给你发信息吗?还能来找你吗?”
“你现在的重心不应该放在这些事上。”苏沅像是在给他一个交代,也像是再给自己一份交代,她的语速很慢,“小栩,我只是你二姐,除此,不再有其他。”
苏栩黯淡的神色陡然发亮,“二姐,谢谢你。”
“行了,早点回去吧。”
“姐,我永远是你弟弟。”
苏沅低眸扯出浅淡的弧度,“你怎么来的?”
“地铁转公交。”
“早点回去,以后少往这跑。”
苏栩拿出手机晃了晃,“姐,我不会打扰你的。”
“嗯。”
苏沅让王司机送他回去,她陪着苏栩走到停车场。
苏栩上车前,神色紧张道:“二姐,你留个心,妈最近可能会来找你。”
苏沅心头一凉,“好。”
苏栩给出原因,“大姐最近疯疯癫癫的,我觉得她俩可能是想问你要钱。”
说到这,苏栩再也没法继续说下去,万般的屈辱感砸入心头。
他的音色含愧,“姐,等我有工作了,你就别再给妈打钱了,我养他们。”
苏沅到底没法再冷硬下去,她笑着说:“你的心思少放在这些事上,我们的事不是你能解决的,好好考大学。”
苏栩拉着苏沅的衣袖晃了晃,“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苏沅犹豫片刻,张开双臂。
苏栩很轻很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让司机早点放我下来,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送走苏栩,苏沅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两通谢予淮的未接来电,三条未读信息。
【在忙吗?】
【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要在多好。】
陌生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苏沅立刻循声望去,她的眼睫抖了抖,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正向她走来。
“你好,苏沅小姐,谢明辉谢先生要见你。”
冷风吹进苏沅的眼眶,似乎有颗粒擦过眼球,带来轻微的疼意。
斜前方黑色奥迪轿车车窗降至一半,那个人恍如六年前。
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替苏沅打开后座车门,待苏沅上车,他关上车门,前排的司机立即下车。
谢明辉摇上车窗,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
苏沅垂在一侧的手臂颤了颤,率先开口,“您有事,直说。”
谢明辉眼底溢出嘲讽,他审视眼前的人,唇角微微下压,声色冷淡,“你是忘了六年前说过的话了吗?”
他的眼神宛如打量猎物,透着高贵的疏离和遥远,“我不管你以什么方法,给你两周,离开谢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