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拍得不顺利?”
苏沅矢口否认:“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谢予淮顿了许久才说:“瘦了。”
盘根错乱的繁琐事恍然间冲破牢笼束缚,苏沅坐好,挺直背脊,“我这个角色不能胖,必须要瘦,瘦也是演绎的一种。”
“在哪学得乱七八糟的歪理?”
“怎么就是歪理?”苏沅撇撇嘴,瓮声瓮气,“上镜和平时拍照不一样,很显胖的。”
谢予淮勾住她纤薄的腰,用指腹测量后,眉峰凛起,“你干脆天天别吃,直接跟热气球一样。不是想要上天吗,直接飞上去得了。”
苏沅鼻尖凝起酸胀,“你想吵架是吗?”
谢予淮把人纳入怀中,轻抚着她轻薄的背,语气缓和很多,“这又是什么歪理?”
苏沅阖眸,聆听着他心口的跳动。
借着黑夜,她卸下满身的防备和泥泞,靠在他怀里竟是这么奢望,这么安逸。
“我可以眯一会吗?”
谢予淮的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锋利的喉结疾驰滚动,“想做什么便做。”
苏沅语调轻松,“那我睡会。”
谢予淮轻声,“想做什么直接做,用不着问我。”
苏沅没多说,闭紧双眼,感受着他的气息。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思及此,她心底泛起股股酸意,怎么都无法压下去。
车子抵达槐圆,苏沅竟破天荒的睡着了,谢予淮示意司机先行下车。
他的掌心拢着苏沅小小的脸蛋,拇指小心地碰了下她的鼻尖。
她的呼吸清浅,眉角皱着,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谢予淮知道苏沅的睡眠不好,夜里经常性失眠,明里暗里问过很多次,苏沅皆说经常拍夜戏,调整一段时间会好转。
他实在不忍心叫醒人。
熟睡的苏沅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洁白牛乳般地肌肤驱走了平日里脸上的犟,浓密的睫毛印下一圈扇影,怎么有人有这么长的睫毛,生得真精致。
谢予淮眼前倏地跳出松树后的男人,他隐隐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却又无法说得上哪里不对。
他掏出手机,找到李智的微信,编辑信息发送。
苏沅一个多小时后醒来的,意识回笼后,她愣了阵,不可思议道:“我睡着了?”
谢予淮转动麻木的手臂,“是。”
“你咋不喊我啊?”苏沅难为情地垂下眸子,“饿不饿?我们快去吃饭吧。”
“把扣子扣上。”
“没事,就这两步路。”
谢予淮到车门边的指腹收回来,捏住苏沅衣服上的纽扣,沉声,“你是永远听不进去。”
苏沅呼吸稍滞,伸过去的手撞到谢予淮的指腹。
她喃喃道:“我自己来。”
谢予淮没放手,它的目光落在那双局促不安的小手上,软白修长指骨上的的褐色疤痕刺得眼角生疼。
他的眉心跳了跳,“手怎么样了?”
苏沅心里堵得难受,“没事了。”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谢予淮声色变沉,“阴雨天疼吗?”
压于心底最深处的悸动彻底瓦解,苏沅微怔,眼睑轻微扇动,“还好吧。”
谢予淮脸色沉了几许,现在的苏沅不是以前那个会向他撒娇,依赖他的小姑娘。
想到这,某些难捱抵入心口。
饭还没做好,苏沅先去洗澡。
谢予淮收到李智发来的文件,他阔步进入书房,接收传送的文件。
只是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眼前忽然升起一团迷雾和荒诞。
谢予淮脑中生出极为荒唐的猜测,短暂的功夫,他将这些猜测全然斩杀。
他打开对话框,敲字,【细查裴义所有的社会的关系,包括苏家。】
裴义,京大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语文教育的研究和教学,教育部基础教育专家委员会成员。
然而这么一个年轻有为,颇有成就的教授竟多次利用职务之便骚扰且强制猥亵女学生,并和多名女学生发生性关系。
李智查到的信息只能算九牛一毛,既然这么多年无人敢举报他,说明这背后藏着极深极恶劣的社会庇护伞。
苏沅洗漱好,没见到谢予淮,以为他在楼下等她,结果一楼没有。
刘管家看向二楼书房,“先生在书房。”
苏沅望向没关的门。
刘管家言不尽意:“马上开饭。”
“我去叫他。”
苏沅忧心他忙工作上的事务或是他家里的事,怕扰了他,所以先敲了两声门。
“进。”
苏沅站在门口,手扶着暗黑色的门把,迟疑道:“吃饭了。”
谢予淮舒展眉头,“头发吹干了吗?”
苏沅下意识摸摸头发,“干了。”
谢予淮几步走来,拉住她的手,“饿了吗?”
“你饿了吗?”
“还好。”
“你等会还有工作要处理吗?”
谢予淮目光浮动,眉梢稍扬,不答反问:“你想我有工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沅大步往楼下走,低头解释,“我感觉你挺忙的,看你回来就进书房,随口一问而已。”
“抬头。”
苏沅温顺地看向他,一股热意直冲脸颊,“干嘛?”
谢予淮捏了把她的腰,字正腔圆道:“你这姑娘,怎么那么别扭呢。”
苏沅甩开他的手,坐在椅子上,绝不承认,“你才别扭,我没有。”
刘管家端来刚出锅的冰糖雪梨。
水果的香甜萦绕鼻息,苏沅嗅着香气,“好香,有没有?”
暖光灯下的人儿显得更加柔弱清冷,细小的胳膊手腕,纤瘦的肩颈,太瘦了。
他的喉咙涩涩发疼,“多吃两口,别跟个猫一样。”
苏沅的话还没说出口。
“太瘦也会撑不起来鲜活立体的角色本身。”
“好好好,你说得对。”苏沅感受着被他管束的时刻,笑容明朗,“我这几天多吃点。”
整顿饭谢予淮在思考要不要让苏沅知晓裴义的事,或者说他想确认苏沅是否知道裴义的事。
谢予淮:“吃好了吗?”
苏沅拿起勺子,“吃得好饱,我再喝口冰糖雪梨。”
谢予淮等她喝完最后一口,顿了几秒说:“裴义多次性侵女大学生。”
苏沅握着勺子的指腹急烈地晃动了下,手中的勺子乍然从指缝中溜走,嘭一声,砸向地板。
铛铛的碎音砸入双耳,苏沅极力控制管理表情。
可是她紧张苍白的面色根本无处可藏。
谢予淮起身,走了两步,蹲下来,捡起掉落的勺子。
他的掌心覆盖在苏沅的指腹上,这双手竟然凉的刺骨。
谢予淮心里陡然一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