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谢老爷子拉着谢予淮下棋，谢明辉则在一旁观看。
他有事要叮嘱，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谢老爷子在，不好开口。
谢予淮觑向表盘。
小秋问什么时候回去，谢明辉耐心早告罄，“心不在焉的，家里又没人等你，怎么一直看表？”
谢予淮神色毫无波澜，冷声，“家里有人等您，您先走，这里我留着尽孝。”
谢明辉眉心跳了跳，“谢予淮。”
谢老爷子眼神压制谢明辉，“怎么只准你说他，不准反击啊？你不能以老卖老，怎么越活越腐朽。”
谢明辉有理没处说：“爸，您·······”
“爸什么爸。”谢老爷子凛声，“你一晚上手机看了多少回，我说你了。”
谢明辉憋了口气。
谢老爷子赶人：“行了，你走吧。”
谢明辉交待：“过两天，到何家去一趟。”
谢予淮还没开口，谢老爷子拦下话锋，“看什么看，一个阑尾炎手术，又不是缺个胳膊少条腿的，小题大做。”
谢明辉脸色铁青，奈何谢老爷子头也没抬，他一脸恹恹，“爸，您就惯着他吧。”
谢予淮瞥向门边的背影，沉冷的轮廓上染出浅淡的笑，“谢谢爷爷。”
谢老爷子瞪了他两眼，“你也走。”
“陪您下完这局。”
谢老爷子伸手搅乱棋盘上的棋子，“人在，心早飞了。”
他的手向外摆，“走走走，别在这碍眼。”
谢予淮走到谢老爷子身后，娴熟地捏按他坚硬的肩膀，“不走。”
谢老爷子被他的动作取悦，“臭小子，你和你爸成天气我。”
谢予淮没反驳。
“你爸那个老东西有时做事一根筋，但终归对你没坏心。”
“嗯。”
闲扯了会，接近十一点，谢予淮准备回去。
临走前，谢老爷子语声严肃，“予淮，我老了，有些事本不该我操心，但是该准备的事尽快提上日程。”
谢予淮心中的雀跃瞬间浇灭，他道：“明白。”
离开家属院，谢予淮点开微信，给苏沅发航班信息。
收到信息的苏沅，心神恍惚。
白苏知道谢予淮要来的事，“他要来？”
苏沅唇色发白，“嗯。”
白苏虽然认可苏沅不让谢予淮知道的做法。如若谢予淮知情，事情是不是有所转机？
她喃喃细语：“我还挺想让他知道的。”
苏沅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陷在分叉口，一条充满坑坑洼洼，一条满是扬起的灰尘。
可是选择权始终不在她手里。
约莫两小时，苏沅收到谢予淮的信息。
【今天去不了了。】
【我奶奶在医院。】
苏沅悬着的心放下，低头打字，【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回信。
谢予淮距离机场仅剩一个路口，谢明辉的电话打进来，他没接，对方连续打了两个。
谢明辉一般打一个不接，不会再打第二个。他急躁躁地说，谢老夫人不知什么原因晕倒了。
谢予淮到医院时，谢老夫人正在icu。
良久，长期负责谢老夫人的主任医师出来告知情况。
“已经给老太太注射胰岛素，不过降糖需要时间。”
谢老爷子嗓音沙哑了许多，“她傍晚贪嘴，吃了块小蛋糕。”
“以后得控糖，不能由着她吃了。高龄再加上严重的高血糖会让她意识障碍，以后啊，可得严格控糖。”
“好好。”
“谢爷爷，您也休息会，别累着。”主任医师顿了顿，说：“马上转病房，算是脱离危险了。”
谢老夫人转到vip病房，安顿好谢老爷子的情绪，谢予淮沉稳的心猛然剧烈晃动了下。
他掏出手机，两条未读信息。
【现在怎么样了？】
【谢予淮，你还好吗？】
谢明辉牵起穆秋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穆秋：“我没事，我就是担心妈。”
谢明辉：“等会我带你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
谢予淮转身，推开门。
身后是谢明辉压着戾气的喊声，“你干嘛去？”
谢予淮关门前，冷眼瞧了眼两人，“您放心，今晚我在这陪着爷爷奶奶。”
谢明辉暗自松了口气。
谢老爷子嫌两人碍眼，拧眉道：“你走你的，你管他干嘛？”
谢明辉解释：“我不是怕医院没人。”
谢老爷子面带愠色，“我都没管你走不走，你管予淮干什么。”
“爸，我是想带小秋先回去，明天给您二老带补汤。”
“家里佣人不会煮啊？”谢老爷子不给谢明辉说话的机会，独断地啧了声，“走走走，别在这烦我。”
穆秋：“爸，您别动怒。”
见状，谢明辉说了句早些休息，带着人先走了。
谢予淮穿过医院长廊，打开消防通道的门，拨通苏沅的电话。
急切忧心的声线传来。
【谢予淮，没事吧？】
她的音色泄出明显地颤，【你还好吧？】
谢予淮冷潮的心尖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抚摸了下，冷硬的眉眼折出笑痕，【放心，奶奶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
【嗯。】
苏沅询问：【为什么去医院啊？是哪里不舒服？】
谢予淮仰头，眺望繁华热闹的京北城，偌大的空荡里，有东西在一点点地填满。
【奶奶高血糖，傍晚贪嘴，吃了块蛋糕，又喝了甜牛奶。一时放纵，结果给弄医院了。】
【她这么大的人，怎么还那么贪嘴？】
谢予淮想到此，便觉得头疼，【还不是因为我那好爷爷惯的，啥啥都依她，不给就闹，爷爷吧，不忍心断她的心头好。】
苏沅缓慢的语气藏着羡慕，【好恩爱啊。】
谢予淮的唇边的笑直逼眼底，【可，俩人比年轻人还能腻歪。】
【一定很多人羡慕吧？】
【羡慕啥？】谢予淮笑了声，【羡慕医院里来了。】
苏沅不同意他的说法，【经过这次教训，谢爷爷肯定会牢记的，怎么舍得再让谢奶奶进医院。】
【那倒是。】
苏沅脑海中浮现谢予淮年老的模样。
她情不自禁地哼出声笑。
谢予淮追问：【笑什么？】
苏沅敛神，【没啥。】
谢予淮单手插入口袋，漆黑的眸射出稀疏的光影，【还好你不贪糖，否则我可不知道怎么戒你的糖。】
他嘴边勾出弧度，【想想都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