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欲想到回城路上看到的场景,“阿爹,城门防守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父叹气点头,“太子率兵出征,城门口的人手抽调不少,被流民找到机会闯了进来,扰乱了京中安定,陛下震怒,已经吩咐众人施粥平乱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这两日还是安生待在府上收拾去江南要带的东西,那些流民饿极了眼,什么都能做出来。”
苏子欲嘴上应声,但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大批护卫,出现在了城外侯府设立的粥棚处。
城门口一连支起十来家棚子,原先陛下没发话,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羊,如今粮仓粮食全都要支援边疆,施粥救济难民只能靠王孙贵族家里出力。
难民们面黄肌瘦,全都排着队等着领粥,苏子欲拿着长勺站在锅前为流民施粥,“若是不够还可来取。”
难民们捧着粥,一言不发的仰头喝下去,都不管温度是不是会烫嘴,生怕此时不喝就没了。
苏子欲站在那施了一天粥,晚上回去的时候右胳膊酸痛到抬不起来,绿竹心疼的给他按摩,“我的世子爷哟,您说您没事干嘛要去受这份罪呢!”
苏子欲没说话。
第二天照旧一早就去了,不过今天他没亲自施粥,而是走向各个粥棚都去看了看,正巧碰到被家里硬逼着出来丞相独子南宫惜。
南宫惜本就身材肥大,再裹上厚重的披风袄子,整个人就像是个膨胀的皮球。
他原本正没好气的坐在那打瞌睡,瞧见苏子欲这个死对头瞬间来了精神,几乎是咬牙切齿,“哟,这不是仁义无双的忠勇侯府世子嘛!”
要知道他本无需来此受苦,皆因他爹昨夜闻得陛下夸赞忠勇侯府世子于城外施粥整日,硬是命令他也得过来,美其名曰博个好名声。
哼,在他看来,自己与苏子欲这家伙就是犯冲。
幼时他将自己脸划伤,害的自己额头至今仍有疤痕,现今长大成人,明明皆为纨绔子弟,偏生爹爹日日言苏子欲胜于他,命自己好生向其学习。
苏子欲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并未与之计较,仅微微点头算作招呼,立于原地凝视着领粥的队列。
“你怎么不言语,看什么呢!”
“我在查看这队列之中究竟有多少为真正的难民,又有多少是城中妄图占便宜的百姓。”
南宫惜本欲寻个由头嘲讽为难他一番,岂料见他郑重其事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忽觉有些别扭,遂跟着朝人群中扫视一眼,“有何区别,反正皆是食不果腹之人。”
苏子欲摇头,“聚于城门口的难民仅能依靠这施粥维持生计,倘若城中百姓人人皆来分一杯羹,那难民岂有活路。”
苏子欲言罢,旋即转身往回走,他这一圈巡视下来,发现各家粥棚并不在意领粥者是否为难民,但凡排队者皆可分得粥食。
真正的难民根本无法与那些身强体壮的百姓争抢,只能被挤在后方。每家每日施粥的数量有限,众多难民根本难以抢到。
他回到自家粥棚,当着众人之面,从地上拾起一把尘土投入正在熬煮的浓稠白粥中,队列中即刻有人发出抗议之声。
苏子欲面色紧绷,只道这是他家的粥棚,若有不愿者大可不必吃。
人群中果然有一大半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队伍,转而去其他粥棚排队,而剩下的人皆是难民,他们对粥中是否有土毫不在意。
人在饥饿时,只要能裹腹,什么都吃得下去,别说是带着沙子的粥了,前两日就是树皮白土他们也都吃了。
苏子欲这出格的举动,恰好被前来寻衅的南宫惜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煽风点火下,很快忠勇侯府世子往施粥锅里扔土的事,便迅速传播开来。
当天下午,苏子欲就被皇帝召进了宫中,“朕听闻你往施粥的锅里放土?”
他昨日才夸赞过这忠勇侯府世子,今日对方就往锅里丢土,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苏子欲跪在那里,坦率地承认道,“皇舅舅,是我所为。城中百姓佯装难民领粥,真正的难民根本无法与身强体壮的百姓争抢,侄儿愚钝,想不出良策,只能出此下策。”
皇帝眼神微眯,审视着下首苏子欲的神情,须臾,他才开口道:“竟有此事?来人,传锦衣卫首领来。”
锦衣卫首领来得甚快,皇帝盘问后发现苏子欲所言皆属实,他先是对苏子欲加以褒奖,赐座赐茶。
接着又吩咐锦衣卫前往城外施粥棚协助,若见到百姓假扮难民,当街杖责十下,以儆效尤。
皇帝欲嘉奖苏子欲,苏子欲却表示自己这两日目睹众多难民食不果腹,打算前往江南鱼米之乡为陛下研究粮食增产之法,顺便在途中抓捕贪官污吏,向陛下借些人力和权力。
皇帝对此颇为欣喜,那日赐婚圣旨下达后,他才得知辛四姑娘是苏子欲心仪之人,再加上太子将裴青澄要走了。
皇帝对忠勇侯府还要重用,这接二连三让苏子欲受委屈,他正愁没地方弥补,这会儿听到他的话,没犹豫就立马同意了。
“好,难得你有心,朕就给你个如朕亲临的牌子,再给你一队锦衣卫,如何?”
“谢皇舅舅恩典。”
苏子欲能看出老皇帝对他的话不当真,带着点安抚哄小孩的意味,但他还是很满足,立马叩谢圣恩。
出宫回府的路上,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你去江南筹集粮草不是该保密嘛,怎么还和皇帝主动交代了呢!】
“伴君如伴虎,皇帝才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况且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苏子欲很是通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