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谨言立刻提审了那名犯人,从他的嘴里,他们知道了温清姿离开顾家后发生的事。
那犯人名唤李贵。
据他所说,那些信都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交给他的,女子要办的差事虽然奇怪,但出手很阔绰,他收钱办事,自然不会多问,取了一半定金将事办成后,他又折返回中州,来到约定好的酒楼雅间取剩下的定金。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午后,阳光灿烂,热意烘得人暖暖的,他取了钱,正准备领着家里人出去搓一顿,忽然发现腰间的香囊不见了。
香囊是他家娘子特意为他做的,丢了他娘子定是要伤心的,他赶忙回了酒楼,心想东西兴许掉到了那里。
谁知他回去一看,雅间被人团团围住,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守在门口,根本没人敢靠近那个房间。
李贵一眼看出几人不好对付,躲在柱子后不敢上前。
雅间走出来一个黑衣人,肩上扛着与他做过交易的蒙面女子。
那黑衣人一眼发现李贵的存在,蕴含着浓稠恶意的眼神死死落在李贵身上。
黑衣人只有一只眼完好,另一只眼眶里堆满腐肉。
被他盯着,李贵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转头就走,无奈还是被抓住了,肩膀上挨了一刀,生生疼死过去。
再醒来,见到的就是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李贵,身后站着发现他踪迹的黑衣人。
李贵知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强忍着肩膀上的痛苦,哀求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
华衣青年冷笑着看他,“不知道?”
他拿着一把小刀在手上把玩,一边说,一边拔出刀,刀身不长,却很锋利。
李贵被他的举动吓得说不出话。
华衣男子举起刀,“先看看她,再考虑怎么回我的话。”
话音刚落,暗门打开,一个女子被扔了出来。
女子身上都是血,嘴里不停溢出破碎的呻吟,黑衣人上前,抓住女子的头发,让她面朝李贵。
李贵认出来,那是他的妻子!
他痛苦而愤怒地盯着华衣男子,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你们把她怎么了?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李贵的崩溃质问,华衣男子反而笑得很开心。
“你想知道啊?那我就让你瞧瞧。”
男子话音刚落,李贵便看见他的妻子疯了似得挣扎,身子微微打颤,呜呜咽咽哭着,嘴里不断喊着“不要,不要”。
“你别动她!”李贵也跟着挣扎,可他被绑在木架子上,手腕磨出了血也没能挣开桎梏。
他眼睁睁看着男子走向妻子,挽起妻子的衣袖,露出妻子遍布刀伤的胳膊,在她还没愈合、一直流血的伤口上狠狠划了一刀、又一刀。
鲜血流了一地,妻子被他拽着胳膊,以奇异的姿势扭倒在地上。
妻子的血染红了李贵的眼睛,他嘶吼着用力挣扎,心中是毁天灭地的恨意。
“声音挺好听,可惜长得不行,不然当着他丈夫的面,边做边划,岂不痛苦?”男子划下一刀,回首看向黑衣人。
李贵看不清男子的脸,但他看到一直面无表情,仿佛地狱恶鬼的黑衣男子露出了一抹令人胆寒的笑。
“我要杀了你们!”听到妻子遭受了如此折磨,李贵彻底失去理智。
他的喊话像一道催化剂,男子眼中的兴奋越发浓厚,下手也越来越狠。
妻子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李贵不敢激怒他们,哀求道:“我求你们放了她,我求求你们,放了她,你们杀了我,放过她行吗?”
谁知男子听到这句话,忽然放声大笑,“你刚刚的骨气哪儿去了?很痛苦吧?我会让你更痛苦!”
他一把拉起妻子,刀尖抵在妻子胸口处。
他要当着李贵的面杀了他的妻子!
恐惧像一只手扼住了李贵的脖子,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男子举起刀,作势往下刺。
“你想做什么,住手!”暗门那边忽然传出一道女子声音。
华衣男子听到这句话,刺出的刀忽然一停,不等李贵松口气,他又皱起眉,仿佛觉得就这么被女子一句话拿捏显得太没面子,手下用力,继续往前推动刀刃。
在刀尖即将没入妻子胸口的那一刹那,暗门忽然被敲响,外面传来一道急促的男子声音。
“郎君,温娘子自尽了。”
男子低声咒骂一句,随手把李贵妻子扔到地上,刀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黑衣人紧随其后。
听到暗门关闭的声音,李贵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男子走后再也没有回来,李贵和妻子仿佛被遗忘了,妻子忍着剧痛爬到李贵身边,用那把折磨她一天一夜的刀,割断了捆绑着李贵手脚的绳子。
两人搀扶着逃走,永远地离开了中州。
李贵妻子自那事后,便染上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李贵害怕男子寻过来,带着病重的妻子东躲西藏,找不到体面的活计,挣不到钱,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他和妻子一路流浪到玉京,两三天没吃东西,实在是太饿了,他就抢了一个富家公子的钱,钱没花出去,人还被抓了。
抓他的人正是文谨言,文谨言虽然给他判了罪,但见他着实可怜,便买了吃食送予李贵妻子,充做担保人将她送到了济贫所。
如果不是文谨言心善,李贵妻子早死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肯将当年的事告知,李贵心里也存了一丝希望,万一文谨言能把那个杀千刀的混账绳之以法,他妻子的仇也便能报了。
面对温清姿的画像,李贵一拍大腿,“就是她,当初找我寄信的人就是她!”
说罢,他满是悔恨道:“当初要不是接了她的单子,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她也是个可怜人,落到那男子手里,哪里会有好下场,说来说去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别让老子抓住他,不然老子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李贵自顾自骂着,全然没有看到顾璟辞的脸上血色尽失。
他的眼中,充斥着让人望之生寒的杀意。
很难想象,那双一直含笑的桃花眼中会流露出这么深、这么浓厚的恨意。
文谨言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顾璟辞当时的眼神,肃杀、冰冷,带着吞噬一切的疯狂。
而现在的他,在发现温清姿尸骨被移走后,眼中蕴含的恨意竟然比当年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