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谢崇海选的话,他不会再与那谢大娘子交手,稳住自己买卖最要紧。但因为他们之前求到了刘家,现在就由不得他们做主。
谢老太爷思量半晌:“无论如何,我们家的瓷器也要保住。”
“我们可以这样回了刘二娘。”
谢崇海脸上一喜。
“不过,如此一来,刘家也会觉得我们是有意拿瓷器要挟推脱。”
谢老太爷这话,说到了谢崇海心里。
“那我们除了说这话,还得再想个法子,”谢老太爷道,“问问刘家能不能新收几处陶窑来烧泥炉。”
这主意好。
谢崇海眼睛一亮:“父亲的意思是……”
谢老太爷道:“刘二娘若答应我们买陶窑,我们就让牙行帮我们去收。”
用的牙行自然是与刘家有关系的,这种关系虽然不能摆在明面上,但大名府商贾人尽皆知。
有了这些人插手,就不怕买不到陶窑。
之前被谢玉琰坑骗的事,自然不会再发生。
谢崇海觉得是个好主意,他转头看向田氏:“明日一早你去柳家,就与刘二娘这样说。”
牙行进来之后,这笔买卖赚了银钱,自然也会分给刘家。
就算刘家看不上,也能用来打发那些为刘家办事的人,只要做得好,被谢玉琰坑骗的几千贯,这下就能全都拿回来。
……
刘二娘早晨起来先去给家里长辈请了安,然后陪着父亲、母亲用了早饭,这才回到自己屋中读书。
她得多准备些诗词,等到家中聚会的时候,与姐妹们作诗。
正旦是好,可惜没有太多新奇的玩意儿。
诗词也是多以梅花、雪景、节庆为题,翻来覆去就那几首。
怎么才能让自己愈发有名气?这是刘二娘一直思量的事。
“二姐姐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刘家姻亲贾三娘快步走进门。
“二姐姐,”贾三娘手中拿着一个东西,边走边道,“我就知道,二姐姐肯定在写字,快……我给你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刘二娘突然想到在柳家的时候,柳四娘说过最近还要有好玩儿的,难不成……
“我昨晚住在四娘家,今天一大早柳二郎就让人送这个到内院里。”
贾四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刘二娘。
那是一张大一些的纸笺,只不过上面的字不是现写而是印上去的,却又不是书籍,纸笺最右边写着几个大字:大名府小报。
刘二娘下意识地读出来:“大名府小报。”
“对,就是小报,”贾四娘兴致勃勃,“上面写的东西可有意思了,你看看这案子……就是大名府杨氏冥婚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可比咱们在茶楼里听到的更可信。还有这个……两家争子案……”
“这个杀夫案有点吓人,不过这妇人本有婚约,父母亡故后,又被黑心大伯另许人家,妇人抵死不从,与夫婿争执时,错手将夫婿推倒致死,还不知衙署要如何断案?”
“你看看这里……咱们大名府这段日子为何突然开了水铺,还卖起了藕炭,原来这藕炭并非出自杨家之手,而是与宝德寺有关。”
“这里写得清清楚楚,那杨六郎的妻室谢氏,大难不死前去寺庙送香火,宝德寺主持智远和尚教她制炭之法。”
“谢氏见百姓多用不上炭火,发愿做藕炭,所以藕炭才卖一斤三文钱。”
“你看看,这桩事后面,还有执笔人写的批注:菩提慈悲心,佛炭作藕炭。我觉得这也应该叫佛炭,上面那些孔洞与其说像藕,倒不如说像大和尚头上的戒疤。”
“还有……御营门口的那集市,最受欢迎的一个吃食叫拨霞供,每天煮两大锅,御营将士操练完了就要过去买。”
“这个怎么卖你知晓吗?一勺下去能盛多少就是多少。若非那集市上人太杂,我也想去看一看。”
“喏,就让我家那车把式去捞一勺,看看到底划算不划算。”
“还有这里……你看,初二、初三、初五、十五,宝德寺山下有庙会,庆贺宝德寺来年建新殿的,这里面说到时候有卖吃食的,还有卖耍货的。”
“宝德寺塔林挖石炭时,发现了一口钟,上面写满了经文,今年初二辰时,六僧撞钟祈福。”
“就凭宝德寺这般慈悲,咱们就得去寺中看一看,那里祈福必然灵验。”
“最后这里的话本最最有意思叫《法师取经记》,可惜就写了一段,要想往下看,还要等一张小报。”
贾四娘边说边翻动,看得刘二娘眼花缭乱。
这次小报连发两张,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一眼看去都很有意思,无论是哪个都想仔细读一番。
除了贾四娘提到的这些之外,刘二娘还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告示,永安坊杨氏矿场、水铺、瓷窑招雇工,每日一百文。
刘二娘皱起眉头,在小报的前面,又找到一行小字:永安坊书局印。
“这小报是谁弄出来的?”
这是刘二娘最为关切的。
贾四娘想了半天才道:“听四娘说,好似就是那个……杨氏冥婚案那苦主,谢大娘子做的。”
果然。
刘二娘目光登时冷下来,她看向贾四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这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贾四娘回应,拿起小报向外走去。
刘知府和长子正在书房里商议政事,就听得外面传来女儿的声音:“我爹爹和大哥在里面吗?”
刘知府看一眼身边管事,管事会意将门打开。
刘二娘就这样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刘知府抬起眼睛,“怎么这般着急?”
他这个女儿从来都格外注重仪态,今日显然有些不寻常。
“爹,”刘二娘将手中小报递过去,“有人居然敢在街上发这种东西,这您管不管?若是有什么不当的言语,是不是该将人抓来仔细审问?”
“这分明就是仿朝廷的邸报,依女儿看委实不合适。”
刘知府将小报拿起来,仔细去瞧,片刻之后,他看向刘二娘:“这是咱们大名府卖的?”
刘二娘点头。
刘知府捋着胡须,将小报递给长子,然后道:“你看到了上面有什么不当的言语?”
刘二娘眉头皱得更紧:“这倒是没有,不过写这小报的人,别有用心。”
刘知府看向女儿:“这话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