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妈妈带着下人给李阿嬷等人奉茶。
然后将人打发退下,自己则站回了大娘子身边。
二娘子掌家的时候,在族中风光,踏出家门之后,永安坊的人也会敬让几分,但那都是看在二老爷的颜面上。
现在不一样,她能看出来,坊民们是真心感激大娘子。说话时没有虚假的逢迎,而是满脸赤诚,好像但凡动点别的念头,都怕对不住大娘子似的。
谢玉琰道:“咱们坊内交了多少份定钱?”
旁边的徐氏道:“现在有八九份,不过有些是两家拼一份,也有一家买了两份的。”
说到后面,徐氏的声音小了许多,恐怕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谢玉琰点头:“大家是怎么想的?”
李阿嬷笑着道:“大伙儿想去水铺买水,然后拿到各坊去卖,但是不知晓……这样做对不对,总归是占了水铺的便宜。”
若是旁人开水铺,他们不会多想,换成谢大娘子就不一样了,他们生怕给大娘子添了麻烦。
本来去水铺买水,是为了给大娘子捧场,大家交了定钱,凑在一起时,徐氏突然提起,其实他们可以挑热水出去卖。
这是个好买卖,可他们却又怕因此坏了大娘子的事。
依着几个人的意思,还是不要问好,都说知恩图报,他们不能做没良心的事,徐氏却说:“我们能想到这个法子,那些交了定钱的也会这样思量,依我看,大娘子早就料到了,大家若是拿不准,不如去问问大娘子。”
于是他们就在外面等着谢玉琰回来。
李阿嬷将这些都说清楚,看着谢玉琰:“大娘子让卖我们就去卖,大娘子不让,我们也算是给大娘子提个醒。”
谢玉琰笑道:“既然水铺定下这个价钱,大家就只管去买。”
李阿嬷道:“无论是自己用,还是卖都行?”
谢玉琰点头。
众人的眼睛登时亮了,他们互相看看。
李阿嬷笑不拢嘴:“我们去买水,是想让大娘子的买卖热闹些,最后反倒又被大娘子指了条生财路。”
“这往后,坊中若是谁敢说大娘子不好,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听到这话,永安坊的人齐齐点头
不过……
徐氏想的更多些,她抬起头:“我瞧见水铺用的锅很大,一锅大约能出七八十桶水不止,却没瞧见谁往灶膛中添过柴禾……”
徐氏说到这里,就不敢继续,她怕有什么话是不该在人前提及的。
这可是买卖,怎么能让旁人都知晓?
谢玉琰道:“我们烧的不是木柴,更不是桔梗和木炭,用的是我们自家做的藕炭,那炉灶也是专门用来烧藕炭的。”
“藕炭?”
谢玉琰道:“是用碎石炭做出来的。”
徐氏抿了抿嘴唇,从水铺烧热水的情形来看,那藕炭必然好烧,热水卖那么便宜,还不会亏银钱,可见藕炭也不会太贵。
“那……藕炭卖吗?”
谢玉琰道:“十日后,可以在水铺买藕炭,一斤三文钱,用起来不输于白炭。”
白炭烧的久还没有烟气,那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李阿嬷年轻的时候曾见识过,想着什么时候赚了银钱,也能买上一斤回去,谁知这些年冬日愈发冷,炭也就更贵了,哪里还敢想什么白炭?就是寻常粗炭也不敢多买。
“白炭今年卖到了两斤一贯钱。”
“那还是少的呢。”
“富贵人家都抢着买,自然炒的就愈发贵了。”
“一家就要买个几百上千斤,铺子根本不愁卖,只有涨价的份儿。”
如果谢娘子说的藕炭能烧成白炭那般……大家不敢想。
李阿嬷看向地上的炭盆:“这里面用的就是藕炭吧?”
被这样一提醒,众人纷纷看过去。
其实徐氏早就发现了,但她思量的多,没敢贸然说出来。
“一进门,我就觉得屋里暖和,不过杨家也是大门大户,”李阿嬷笑道,“老婆子还以为是舍得用木炭。”
谢玉琰没说话,张氏道:“我们三房的情形大家也知晓,琰姐儿来之前,我们家中也只能烧点粗炭,琰姐儿做了藕炭,我们也才敢这般用。”
李阿嬷叹口气:“你也是心善有福报,娶得这样的媳妇进门,日后只管跟着享福。”
张氏连连点头。
说完这些,李阿嬷接着道:“不光是你们母子,连我们也跟着沾光,若是这藕炭卖出去,还不知要救多少人。”
“大娘子水铺开的好,藕炭也卖的好,这是极好的买卖。”
李阿嬷看向其余人:“你们能卖水,就回去仔细算计算计。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家中也没有什么壮力,这么好的买卖在眼前,也……做不成了。”
挑着热水走街串巷,本就是力气活儿,别说李阿嬷,家中没有一两个汉子的,也别做什么打算。
几个人刚想安慰李阿嬷,就听谢玉琰道:“也不一定都要去卖热水,有了藕炭还怕没有生意?”
谢玉琰道:“李阿嬷会做吃食,有没有想过在街面上支个摊子?”
她伸手指了指炭盆:“藕炭能烧水,自然也能做别的。”
李阿嬷脑子里忽然变得清明,她站起身看向谢玉琰:“大娘子可真是……”她不知说什么才好,无意识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然后笑起来。
“当真是极好的主意。”
谢玉琰看着李阿嬷,其实等到藕炭卖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会用到各处,许多如水铺这样的行当,从前受限于薪炭太贵,之后也能因此兴起。
她只不过先提点几句,让永安坊的人抓住先机。
“但是,”谢玉琰话音一转,“大家也要有些准备,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谢玉琰看向于妈妈。
于妈妈站出来道:“街面上有泼皮故意寻衅,打翻买来的热水,威胁周围百姓不准去水铺打水。大家若是卖水难免会遇到这些人。”
“我家大娘子卖藕炭对大家是好事,对有些人则未必。”
李阿嬷和徐氏立即想起杜家那些人,他们也是因此才写了讼状送去衙署,倒了一个杜家,对于永安坊是大事,但放在大名府委实算不得什么,似杜家这样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难不成要一直被他们欺负?”
于妈妈道:“自然不能,否则我家大娘子为何在永安坊做这些事?”
众人听得这话只觉得在理,更是满眼期盼地望着谢玉琰。
谢玉琰道:“靠着一两人无法与那些人抗衡,若是人多了呢?”
“大家就能聚在一起,互相帮衬,那些人就算想要下手,也要思量思量。”
李阿嬷只觉得谢娘子说的话,都格外有道理。他们现在可不就是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如果以后都能靠着谢娘子指点做事……那岂非容易许多?
到时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谢玉琰道:“在永安坊遇到的事,在外面还会遇到,难不成就让那些人为所欲为,任意欺凌。”
“我想建个乡会,凡入乡会之人,都要遵守我定下的乡规,乡人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凡同会者,财物、器用、车马、人手皆可相助相借,如遇不平,皆可告于会中,由会首持正,不肯听命者,一律逐出乡会。”
“大家以为如何?”
……
杨明经听说巡检衙门的王主簿前来,立即前去迎接,以为衙署又有什么吩咐,没想到王主簿直言要来三房寻谢玉琰。
杨明经松口气,却也不敢离开,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倒不是他怕一个小小的主簿,而是因为贺檀……
再者他也觉得这主簿看起来格外不一般。
两人走到三房院子里,还没让管事前去通禀,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声音。
“我愿意。”
“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