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防？”方丈问道。
    唐延年低眸沉思了片刻，说道：“即刻起，紧封寺门，以防有贼人进入。规整武僧，安顿妇孺。”
    方丈与司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唐延年知晓方丈的顾忌，她诚恳看着方丈，声音波澜不惊道：“延年知晓此举劳师动众，方丈心中有所顾忌，倘若贼人没有来，便就空忙活一场。可许多事情，不能赌，也赌不起，与其寄希望于贼人不曾盯住贵寺，倒不如寄希望于寺中僧人，能守住这一方太平。我佛慈悲，还望方丈感怀。”
    方丈抬眸，看着唐延年，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欣赏。
    他做主持多年，不曾遇见过这样有决断的女娘，她话里行间是在劝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衲愿意一试！”方丈闭上眼，缓缓睁开后说道。
    司玉立刻双手合十道：“弟子愿听从师父调度。”
    “既如此，延年就不耽误方丈安排要事了，延年告辞。”唐延年爽朗的拱手抱拳，退了出去。
    她出去之时，正好遇到了先前的小沙弥，那小沙弥见唐延年从方丈的禅房中出来，他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小沙弥惊慌道：“坏了，我早该发现你们就是里应外合，若是惊扰了师父，师父怪罪下来……”
    唐延年见他紧张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妹妹戏耍你，全是为了我，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你也莫要担忧了，我找方丈的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他不会怪你的。”
    唐延年话音刚落，方丈就同司玉一起走了出来。
    方丈看了一眼那小沙弥：“慧明，去找你监寺师叔，封闭寺门。”
    小沙弥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了方丈：“师父，闭寺是大事，这……”
    “去吧！”方丈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唐延年低眸笑了笑，先前积聚在她心头的阴霾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只要方丈肯配合她，后面的事情总能有办法的。
    若真有贼人来犯，拖延的时间久了，侯爷那便也能及时来救人。
    她刚回到了自己的禅房，这才发现五娘子已经在等她了，她捂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五妹妹，你吓死我了。”
    “大姐姐，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起得早是想偶遇一下司玉，你到底想干嘛啊？”
    “我……”
    五娘子看着她，她眯起了眼，忽然问道：“大姐姐，你非要见那大和尚，莫不是你也和司玉一般，看破尘世，想要遁入空门吧？”
    唐延年被她这番猜测搞得哭笑不得，她原以为五娘子是看见烽火台的烟升了和她一样的预感，这才及时替她解了围。
    却不想，五娘子这才真的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并非如此。”唐延年面色凝重道，她看向了五娘子，“后面，你可要仔细些，这庙里，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五娘子不以为意，她坐在桌前，托腮看着唐延年，一脸的天真烂漫：“先前路上多有劫匪，是不太平，可这云台山却是赫赫有名的佛门重地，谁闹事会往这里闹啊！”
    “若那伙贼人知晓咱们在这儿呢？咱们府上的马车，可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入寺的，保不齐就被有心之人瞧见了。”
    五娘子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也就是说，倘若那伙贼人打不过父亲，极有可能选择声东击西。”
    “不错。”唐延年点了点头。
    五娘子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跌坐在了凳子上。
    她那双像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唐延年：“大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啊！我闯祸了。”
    唐延年没有安慰她，她紧紧盯着五娘子，如实道：“你的确闯祸了，若不是你动了尘心，想要如何，便要如何，心中不愿意放下司玉，也不会露了马脚，让令萱想要抓你的把柄，咱们也不会来这寺里。”
    唐延年意味深长地看着五妹妹：“五妹妹，很早我便就想和你说了，少女怀春，人之常情。你喜欢司玉，那便喜欢好了，但你的这份喜欢，不应该牵扯出这么多你根本无力承担的事出来。”
    她一口气说完，见五娘子的脸色煞白，她也没有任何恻隐之心，继续道：“此事我也有责任，我明知道侯府两位夫人的争端，我却一味想要端水，试图谁也不偏帮，独善其身。由此，我虽猜到了二夫人想做什么，但又不曾对你明言，以至于咱们都深陷于此。”
    五娘子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她头一次发现，尝过相思的味道后，竟是这样的苦涩。
    “司玉，不是你可以拥有的郎君，我也喜欢那水中月，镜中花，可我能得到吗？永不成真妄念，还不如不念。”唐延年看着五娘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你先前为何要帮我？”
    “我那不是帮，我只是想成全你的心意，让你的心意不曾被辜负。我深知心悦一人的难得可贵，我想要你撞了南墙顺势回头，可我怎知，你竟是铁了心要住在那南墙之下！”
    五娘子没有说话，她怔怔看着窗外，静默了半晌，她道：“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会放下司玉。”
    “可他六根清净，心中根本就没有你。”唐延年道。
    她的话犹如利刃，直入五娘子的心脏，疼得她心口一阵抽搐。
    她抬眸，眼神纯净看着唐延年：“那又如何？我喜欢他就够了。”
    “那姊妹们的名声你都不要了？我可以不嫁人，令仪和令萱的前程你也可以不在乎，那令然呢？你知道令然过得不好的，若你执意如此，她在夫家如何做人？”
    五娘子被痛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是被娇养的娇娇儿，她的人生向来顺遂，无人会让她去看这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可她现在却实打实感受到了，在她的身上，绑着让她无法挣脱的束缚。
    就如唐延年所言，她可以任性追逐一个人，可以不顾其他姊妹的名声，但她不能不管令然的生死。
    令然在婆家过得那么难，若再被她这个嫡亲的妹妹连累，恐怕，她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她不解地看着唐延年，有些不甘心问道：“所以，我便要放下吗？”
    “五妹妹，妄念只会伤人伤己。”
    “凭什么？”五娘子轻声呢喃，继而，她的眼里闪现出了一股锐利的莽劲，“凭什么男子钟情一人便是痴人，便可人人称赞，少不得被夸一句有情有义，但为何我们女子喜欢一人，便要被非议，便会声名狼藉，牵连家族？大姐姐，我本可以假装没什么的，可我忍不住，我的心里头，实在是委屈得紧。”
    她说着，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衫，声音也夹杂着隐忍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