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让宋妈妈把陈与时抱了过来。
“时儿,告诉祖父,你的家业交由谁打理?”云兮温柔地问着陈与时。
陈与时虽然才六岁,可是性子早熟,昨晚云兮就跟他说过,祖父祖母他们可能没有粮食吃了,会抢他们的粮食。
让他配合演一场戏,并且保证不会真的饿死他们,只是让他们长点教训。
祖母当时强行卸掉一马车的粮食,欺负娘亲,他亲眼所见。
现在要抢他们的粮食,他虽然有些不忍心让祖父祖母挨饿,可是都是他们自己造成。
娘亲说过,做事之前要考虑好后果。
如果轻易的原谅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并不会认识到错误的本身。
“我是陈府的实际主人。我年纪尚小,交由母亲凌氏代为掌管家业。”
陈与时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陈府家业继承书。
他摊开,上面有陈蔚衡和一众族老的签名和手印。
陈志成眼睛珠子都瞪了出来,此事蔚衡跟他说过。
如果当时他在场,也是必须要保下明雪的。
陈府的家业给了陈与时,本质上还是陈家的,左手换右手而已。
陈志成思量过后,没有任何意见,可是现在陈与时委任她母亲全权处理。
那么相当于云兮夺了陈府的权利。
白纸黑字,他是商人,最信任,也最忌讳这种书面认可。
陈府要落到一个女人手里吗?
凌家三兄弟听到动静,挤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纷纷挡在云兮和时儿前面。
“你们陈家又在做甚?”凌云龙长得人高马大,往那一站,气势就来了。
“又在欺负我妹妹?”
“大哥!没有,就是在商议。”
两家好不容易和好,有了走动,蔚衡不想两家闹掰,他们是云兮的娘家人。
“不是默认两家同舟共济,互相扶持逃难吗?怎么?要倒戈?倒戈就趁早,我好带我妹妹走。”
凌云杰本就是为了妹妹才与陈家同行的。
“你们粮食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你们休想拿我妹妹的一粒米,没吃的,自己想办法去。”
蔚衡一听凌家要带云兮走,连忙上前。
“二哥,不是的,我们就是来打商量,不给就不给,我们不要,都留给云兮和孩子们。”
陈志成上前几步,还想阻止蔚衡。
凌云川往前两步,逼退陈志成,唬着一张脸,“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别拖累云兮。”
陈志成一肚子的火气,只能憋着,说也说不过,强也强不过,打架也打不过。
凌家三兄弟往这里一站,他们父子就只能干瞪眼,受着窝囊气。
“还不去想办法。”陈志成转移怒火,推了张氏一把,“都是你这个蠢女人惹出来的祸,我们都得跟着你陪葬!”
张氏彻底没了脸面,面无表情的离开。
事情又落在张妈头上,站在一旁的张妈心都凉了,头上立刻多出来几根白发,后悔当初撤离时,怎么就留了下来。
“云兮,真让他们饿死吗?”凌云杰问。
“那最好,以后去了婺国,给妹妹重新找个男人,这个蔚衡就饿死算了。”
凌云川十分不待见这个妹夫,当初说好了会好好对云兮的,出尔反尔,有了新欢就冷落她妹妹。
白瞎了妹妹的一片真情。
“瞎说什么呢!”凌云杰道:“妹妹有了银子,还要男人做甚?”
“一个人多好,再等个十年八年时,儿他们就长大了,妹妹就能享福,不用伺候任何人。”
凌云川不同意,“你看今天这种情况,我们总有不在妹妹身边的时候,还是得有个男人罩着她。”
“好了,哥哥们,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他们,暂时饿不死。”
只要想活下去,总有一点食物。
遭点罪而已。
*
蔚衡回到马车上,神情涣散。
明雪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虽然隔得有点远,断断续续还是能听到一些。
那个云兮还真是狠心,死活都不肯拿粮食出来。
是要看着他们饿死吗?
可怜她的康儿,这么小,就要跟着挨饿。
一旁躺着的康儿,没有八九个月孩子的欢腾,就那么躺在褥子上,眼睛偶尔会缓慢的转动。
估计是饿极了,哼哼唧唧的,声音跟猫叫一样。
明雪没有办法,倒了点水,喂给他。
蔚衡瞥见了,立刻下了马车。
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饼子。
蔚衡不好说,是他强行用银子跟难民换的。
饼子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捏在手里硬邦邦的。
康儿闻到味,两颗牙齿咬在上面。
*
张氏躲进马车,她无脸见人,心情糟糕透了。
可是到了中午,肚子咕咕叫着,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饥饿控制着。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吃东西。
“张妈!”她有气无力的喊着。
张妈腿软的跑过来,“夫人,老奴在。”
“吃的呢?”
张妈都要哭了,“买不到,根本没人卖粮食,大家都快没有吃的了。”
“我问了很多人,没有一家有余粮的。”
张妈想说,她和墩子在地里刨了一些草根,垫吧了一下,不然根本没有力气去寻找食物。
知道草根能充饥,他们还是看其他难民在地里刨,跟着学的。
“那怎么办?我们真的要饿死了吗?”张氏后悔啊!
那么大的一马车粮食,她就给卸了!
她怎么就没听云兮的话呢?
怎么没呢!
毕竟是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张妈不忍心。
“您尝尝这个。”
张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草根,一节一节,雪白色,节上有绒毛。
“洗过的。”担心张氏嫌弃脏,张妈整理了一下。
“这怎么能吃?”张氏表示怀疑。
张妈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吃给张氏看。
张氏饿极了,拿了一根,嚼了一下,眼睛一亮,“甜的。”
“嗯,清甜。”
“就是有点扎舌头。”
“能吃。”
“吞不下去,割嗓子。”
“多嚼一会,吞下去,填肚子。”
张氏哽了下去,太饿了,又拿了一根,“哪里来的?”
“地里刨的,很多难民都在刨。”张妈把手摊开,手指甲里面都是脏污。
“再去刨,送点蔚衡他们吃。”张氏想着,虽然吃不饱,可是也能续命。
张妈有点为难,“这是草,不是到处都有,要找,还要挖,很费时间,得多派几个人。”
车夫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现在其他人都闲着。
“都去吧!只要能吃,有多少挖多少!”张氏吃了亏,现在听到能吃,巴不得都挖回来。
不然就如了云兮的愿,都得死。
她要活着,活着去婺国,再去收拾云兮这个不孝顺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