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沈知秋并没有立即下跪,他看向上位坐着的傅老国公,在太师椅上做的端端正正,
很凑巧的是,他身上并没穿啥锦衣华服,只是一身藏蓝色棉布衣裳,鞋子也是藏蓝色的,
棉布制作,特别简单的样式,没有任何图案,也没有金丝银线,但看上去穿着就特别软乎舒适。
由此可见,此人朴素,不讲究虚头巴脑,很务实。
老国公虽然已是白发居多,但红光满面,目光润利,留着长山羊胡,身上气势无怒自威。
之后沈知秋带着李全行礼,老国公却挥手叫他们起来。
这老国公却先是对着李全说道:“老夫记得你,从前经常跟在昭远身边。”
李全是真没想到,老国公竟然记得自己,当时他只是傅家军的一个小兵,根本没啥机会出现在还是将军的傅国公面前,只不过有几次找李大哥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傅国公。
李全有些激动,毕竟这位将军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神明:“草民惶恐,没想到将军还记得草民。”
接下来他又询问李昭远,也就是沈知秋的岳父现在还有什么后人,可有子女,得知就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外孙子和外孙女后,他叹息一声。
女儿?他是男子,确实不适合见,不过看到招远家的女婿,也能看出此人长的是真好,和他孙儿都有的一比了。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武将,最不喜的就是那种长相阴柔的小白脸,可他孙子与眼前之人,他却不讨厌。
孙子那是亲生的,没得选,尤其是从小习武,一身英气配上那脸也不显得女气。
而眼前之人,相貌堂堂,眼神清明,只是过于精瘦,可见逃荒这一路确实艰辛无比。
“听说你带着全村一起逃难,路上没有损失一人?”
沈知秋有点尴尬,这叫他咋回,总不能自卖自夸吧,不过人家都问了,他也老实点头,回了个:“是!”
好家伙,接下来就开始了一问一答,先是询问沈知秋岳父在南边的一些情况,只是询问他生活方面的一些事情,
并没有询问在南面的其他情况,估计也是有别的渠道知道现在南边的战况的。
明显可以看出,李全说到沈知秋古代岳父去世前,这位老国公也很是动容,看来也不枉费沈知秋他老岳父的忠心耿耿。
接着就是询问沈知秋如何学的酿酒,如何研究出蒸馏的醇酒,还有如何发现葛根,怎知葛根粉和葛根酒的做法,
还有他们路上可遇到过缺水缺粮,都是如何解决的。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袭来,要不是沈知秋来之前就猜到了这个,和他闺女媳妇商量出了一个最合适的答案,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最后不出所料,真的就跟预想的一样,他怀才跟怀孕似的,特别明显,傅老国公和他孙子当时一样,问出了个问题:
“现在村民们也算安顿下来了,今后你有何打算?可愿入军中效力?”
沈知秋只得用当初推脱傅怀安时的话语说道:“相信不久的将来,燕王必定能恢复科举,不愿意辜负家人的付出与期盼,要时时温书,蓄势待发,用最好的状态迎接科举的恢复。”
这个回答也算是在傅老国公的意料之中,毕竟当时他孙子也是想留下此人,看来确实是个能安心读书的。
虽然傅老国公出身武将,可文学方面也不差,算是个文武全才,虽然不喜一些文人身上的酸腐气息,但对认真读书之人,却不是厌恶。
沈知秋关注着傅老国公的神情,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唉哟!幸好穿越过来还有个秀才的身份,不然遇见这事儿,该如何推脱?
最后就是一个关键的问题了,傅老国公询问沈知秋:“可愿意在傅家墓地,给他岳父做衣冠冢。”
这事儿沈知秋是真拿不定主意,在他看来,这时候进傅家墓地,那是啥身份,即便不是下人,
那也是幕僚和属下,而且记忆里岳父并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身份,更是没有谈及过傅家墓地。
就在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全跪下,双目赤红:“回国公爷,李大哥临闭眼前,最为遗憾就是不能进入傅家墓地。”
沈知秋刚巧看见,傅老国公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拳头,攥紧了几分,锐利的双眸也霎时间红了。
这一刻沈知秋也释然了,啥身份不身份的,将士想死后也继续追随自己的将军,这是人之常情,他回答道:
“岳父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是傅家军,也从未有一刻后悔追随将军,因此草民愿意完成岳父遗愿,在此叩谢老国公成全。”
很凑巧的,在过几日,就是古代岳父的忌日,就此商定,那日建立衣冠冢。
不过沈知秋他们回去要找到他古代岳父相关之物。
可他们逃荒确实没有带岳父的衣冠之类的,毕竟他们也没想到过有机会进入傅家墓地,
刚开始,他们都不知道傅家到底是咋回事儿,也更没想到古代岳父在这老国公面前,还挺得重用。
还是李全,他说当初他和李大哥回南边时,李大哥将铠甲藏在幽州城外的一棵大榕树下面,意思是想说,他们虽然离开了,但这身铠甲依旧守护都城,守护将军。
听到这话的傅老国公,更是一阵动容,其实沈知秋他们不知道的是,傅老国公在收到南边的情况,
知道很多难民选择逃亡北境时,还真利用渠道给他古代岳父传了消息,让他带着一家老少回北境,
可惜那个时候,传消息的人只是带回了李招远已经病逝的消息。其家人也不知去向。
要这么说,古代岳父真是不白白效忠一场,起码他一心报效的将军,也还惦念着他这个曾经的属下。
从傅家出来,沈知秋都没有在广源楼过多停留,就和李全几人直接去了曾经埋下盔甲的地方。
可惜那片老槐树没了,成了一片荒地。
这可就加大了寻找的难度。一行人,包括教完广源楼后厨如何做凉粉的小子们,都在铁匠铺买了新的铁锹,开始挖掘。
要不是有傅国公没有收回的令牌,就他们敢在顺天府城外这么干,估计早给他们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