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和南必皇后商议过后,很快便拟定了一系列的上谕和敕令,这些上谕和敕令很快就会从大都发出,到达漠北、岭北、宣政院、辽东、高丽、云南、江浙、江西和湖广行省。
漠北,伯颜大帐,伯颜接到上谕后先是向东跪拜,诸将纷纷前来道贺,只有伯颜半晌沉默不语,未几,长长叹了口气,一名亲信幕府赞画觉得奇怪,小声问“王爷是有什么心事吗”,伯颜道“如此也好,国家年年征战,天下疲敝不堪,长此以往,可怎么了得啊”说罢摇了摇头。
接着低声吩咐道“让幕府众人和不哥、史世德几位将领进帐议事,其余人无论是谁,不宣不得入帐”,赞画连忙回复“是”随后便出帐召唤众人;须臾,几名幕府赞画和近10名王帐亲信书办以及不哥和史世德等7、8名重要将领来到大帐,众人到齐后先是一起作揖,道了声“恭喜王爷”。
伯颜摆了摆手“诸将不必如此,本王非黄金家族成员,但陛下先是封为两淮郡王,此次又直接加封为亲王,真是既令人感激涕零,又让人诚惶诚恐啊”;
“王爷得蒙陛下如此信任,黄金家族外,王爷可为第一人,的确可喜可贺,又如何诚惶诚恐呢”不哥作了一揖,笑着问道,“些许军功,都是将士用命,尤其是诸位,我已表奏陛下,为诸位请功”伯颜也笑着回道。
“多谢王爷”几个人笑道,伯颜也笑了,说道“如今那木哥、察合台已经击溃,钦察更是远遁,陛下敕令招降那木哥,此间战事可以暂息了,这都是天佑大元、陛下圣明、将士用命的结果”,“招降,不打了”史世德问道。
伯颜点点头“漠北1年多征战,士卒死伤5万余,耗费钱粮不可胜计,西北海都还在虎视眈眈,辽东乃颜、哈丹亦公开叛乱,征倭之事也在筹划中,这里不能再打下去了”,史世德等人点了点头。
伯颜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当年征宋,下临安俘宋室之后,大多数蒙人和色目王公大臣都主张适可而止,不用再进兵岭南烟瘴之地了,陛下本也是此意;
奈何张宏范、刘整、吕文焕等坚持进兵,才有后来一直进兵岭南11路、广西宣慰司9路,直到琼州路,而宋室在崖山之战后,全部覆没,那些汉臣还主张进兵吕宋,奈何兵船钱粮不继,才只得作罢,本王当年,也是建议穷寇勿追的”。
史世德见说道同为北地世侯的张家,连忙接道“张九郎也是受了刘整、吕文焕等人的蛊惑,他倒未必想进军岭南”,伯颜看了眼史世德,笑了笑道“知道你两家交好,不过张九郎确实有大将之才,我一直很欣赏,那个党项人李恒,真是个小人;
不过这些且不必去说,只是这些汉臣怕背上一个汉奸的名声,空费了那么多的钱粮和军队,到头来,不仅没什么产出,现在还整天叫着什么仁义,要减免南方的征兵征粮征赋数额,难道我蒙族和色目男儿就该送死,我蒙族和色目的牛羊、物资和钱粮就该被无限的征用”。
“他妈的,该死”不哥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这些南人,一个个奸猾无比,表面道貌岸然,一肚子却是男盗女娼,明明凶狠暴戾,却整天大谈仁义,真他妈的”。
伯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如今这些人主张与各方议和以息刀兵,那海都若能称臣,早在至元二年就和了,这些年来,派往西北的使臣有多少,你们不清楚,本王可是都知道,陛下甚至允诺海都等人可以裂土封疆,可是海都答应了吗,他是不灭陛下和我等不甘休之人,如何罢兵;
这边漠北,若不是本王与诸位将士这1年多的奋勇血战,5万男儿马革裹尸,哪有议款可能;乃颜、哈丹,早已是口服心不服之辈,见陛下征倭失利,便生有异心,其实陛下早有察觉,苦于四处用兵,无力震慑此宵小,其实3年多前若不征岭南,这等芥藓之疾早就去除了,如今竟眼见其坐大,不出大兵不能平,唉”。
伯颜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说道“倭寇之事,自10年前征伐失利后,陛下本不欲再兴兵,先后派遣3批使臣前往,欲与那镰仓幕府交好,以平等地位与其贸易;
我大元自建国以来,不,是自太祖成吉思汗以来,可曾有给外夷平等之地位的,如此谦卑,未道那镰仓幕府不仅不予理会,更杀我3批使臣与商人,且放言要我大元和陛下对倭奴称臣纳贡,是可忍,孰不可忍”。
“该死的倭奴”一个亲信狠狠的骂道,伯颜点了点头又道“凡此种种,实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兴兵,可那些汉臣不管这些,却认为陛下是穷兵黩武,不施仁义,朝堂之上,奸佞太多,以至如此”。
顿了顿他又说道“本王蒙陛下恩宠,自当粉身碎骨,以报知遇之恩,此次陛下让我招降那木哥、察合台,然后率3万大军汇合京畿2万侍卫亲军,前往辽东,统帅诸军,擒灭乃颜、哈丹等叛逆...”。
“王爷出马,必能旗开得胜,乃颜、哈丹授首之日,当在不远”一个亲信赞画赶紧接道,伯颜不满的看了看这个赞画,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本王是这样想的,那木哥、察合台大败之后,应已无心再战,招降应是不难,但其在数千里外,往返颇耗时日,与其在这里耗时等待,不如一面招降,一面出兵辽东”。
众人齐声道“全凭王爷作主”,伯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李腾、图海听令”,“末将在”,“你二人可带数百侍卫亲军,持陛下敕令到那木哥军中,与那木哥议款,若那木哥愿意降顺并大体同意朝廷的议款,即可与其签约并与其一起带部众来漠北;
若是其要求太高你二人不敢应承,可快马报与大都,不用再来辽东找本王,若是完全不予理会甚或还想再战,你二人撤回便是”伯颜下令道。
“得令”二人作了一揖,从一名赞画手中接过敕令,转身出了大帐;“不哥、阿里欢听令”伯颜又令道,“末将在”不哥、阿里欢二人上前一拱手,伯颜道“你二人可持上谕前去召集1万怯薛军、2万探马赤军和3万汉军,每人配战马2匹,不够的话就近征集,随时随本王出发”,“得令”二人接过上谕,出了大帐。
“史世德及众将”伯颜又道,史世德与帐中其余将领一起上前拱手“末将在”,伯颜令道“你等诸人率余下5万汉军、2万补充汉军及5000补充探马赤军共人继续按3道防线之势守好漠北,前此被破坏的寨墙要抓紧修补”;
“得令”史世德与5名将领领命而出,“其余的人,马上组建淮王幕府,10天后随本王经京畿奔赴辽东,力争年前完成整军”伯颜站起身道,“谨遵王爷之命”剩下的赞画和书办齐声道。
青藏宣政院,脱欢大帐,镇南王脱欢打开上谕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父皇还是相信阿术这头蠢驴,不肯把岭北的25万精兵交我统领”。
一边的国师八思巴见情形不对,挥手让帐中诸人退下,然后缓缓的小声说道“殿下,陛下深信那些汉臣之言,立嫡不立长,现太子真金虽然很不得陛下赏识,但并无大错,陛下还没准备废太子,殿下想统领大军,难道是想让陛下猜疑吗”。
脱欢一怔,想了想,恨恨的骂道“汉臣,又是那些该死的汉臣”说罢把上谕一摔,八思巴上前又拿起上谕道“此间征战年余,已损云南兵2万和吐蕃兵1万余,安南陈氏又陈兵边境,殿下还是要以大事为重,按上谕所令行事啊”。
脱欢想了想,对八思巴拱了拱手道“不是大师教诲,险些误了国家大事,大师看如何执行上谕呢”。
“如今海都诸王主力尚在,一时恐难以歼灭,恐怕战事还将持续很久,殿下应速调云南精兵2万北上,我这里再想办法令吐蕃诸部出兵,凑齐蕃兵....”八思巴话未说完,脱欢打断道“云南只剩下不足10万老弱之众,防安南尚欠勉强,边境从云南行省直到广西宣慰司,数千里之地,且都是山高林密之地,如何还能调出兵来”。
八思巴又仔细看了下上谕,说道“可令云南行省各地及广西宣慰司,扫地征兵,更可行文湖广,再从湖广岭南征兵,只要再征召5万之众,防守边境和调兵青藏,都是够了”,“5万之众,前此已经征兵2次了,哪里还能征到这许多人马”脱欢苦笑道“而且所需钱粮又从哪里来呢”。
八思巴想了想道“云南、广西各路、州、县,还有众多青壮衙役和书办,也可以征召,至于钱粮,贫僧听闻南人喜欢深藏钱粮,以应不时之需,这广西岭南各路,南人富得流油却不肯为国家出钱出粮;
只要殿下肯下狠心,严刑催逼、果断杀伐,这些奸狡南人必会将钱粮乖乖送上,到那时,不要说云南和青藏宣政院的大军足够用,还会有多出来的归殿下所有”。
“哈哈,大师果然高明,就按大师所说的办”脱欢大笑道,接着又说道“上谕让唆罗暂代云南行省平章事,这事就让他去办吧,我马上修书一封,并上谕一起找人给他带过去”,“殿下英明”。
江浙行省,临安行省官邸,李恒在内堂将上谕交给范文虎,皱眉说道“陛下责怪我们造船速度太慢,要我们抓紧,并再行文湖广、江西行省,让他们支援协助,元帅看如何应对”;
范文虎慢慢看完上谕,想了想道“前此湖广、江西行省多有推托之词,必是那些汉官所为,如今汉官都已撤换,应该不会再有推诿,可广派亲信之人遍访湖广与江西行省各路,查清各地人丁和匠户虚实,如果查访人手不够,我这里也可以一起增派人手,待查清人丁与匠户实数后,再行行文不迟”。
“查清,谈何容易,恐怕起码要数月时间”李恒苦笑道,范文虎也苦笑回道“不如此实在没法行文,莫说蒙人和色目人就不会推诿,一旦坐上那些位置,必会很快被那些奸狡之人收买,如果再行推诿,如何是好;
查清虽费时费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陛下也并未对造船日期给出明确要求,明年上半年能查清情况,下半年造船速度必然会加快,后年上半年便可完成陛下所托”。
李恒点点头,又问道“只怕查清了到时候人手还是不够,如之奈何”,“陛下不是有密敕吗,必要时,可征发南方青壮妇人和12、3岁孩童参与造船,这样的话,人手怎么都够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这么做”范文虎回道。
李恒点点头,又问道“万不得已,难道元帅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吗”,范文虎想了想,说道“本来本帅是不能干涉行省政事的,但既然平章问道,本帅就说一下近来的一些耳闻”,李恒说道“大元帅无须避讳,我等共事已快两年,有什么事请大元帅明说便是”。
“平章可曾听说建宁一带有头陀四处串联之事”范文虎问道,“这,倒还未曾听说,头陀,串联,恐怕只是宣扬佛法吧,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李恒有点不以为意,“平章错了,这头陀宣扬佛法倒是无可厚非,但可曾听说头陀多数是青壮女子的,而且还跑到闽南畲人中去传扬佛法吗”范文虎回道。
“这,此事当真”李恒有点坐不住了,“千真万确,那些造船工匠中多有相传,不知道平章注意到没有,这两年尤其是今年以来,这造船征发徭役之事,江浙行省各地多有不满的声音发出,加上还年年征兵,连湖广、江西行省也是民怨沸腾,南方各地,恐怕会有变乱发生,不可不防啊”范文虎严肃的说道。
李恒苦笑道“这江浙行省仅余万余老弱汉军,如何防呢”,范文虎想了想道“上谕中说漠北大捷,伯颜已进封淮王,恐怕漠北战事很快就会止息,请平章上书朝廷,请调漠北得胜之师南下,以防南方变乱,同时密令汉军集结建宁、福州、闽南等地,再抽调各路、州数千精壮衙役协防这几地,万一变乱,即可令其立即平乱”。
李恒想了想道“漠北之军南下,就算那里战火止息,朝廷调令到达,再南下江浙,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而这万余老弱汉军和数千衙役,能敉平或者是暂时对付变乱吗”;
“呵呵,平章可不要小瞧汉军和衙役,对付手无寸铁的贼匪,还是够的,如今南方铁器专卖,兵器极少,贼匪想大规模武装,几无可能,更何况自前宋以来,这南方已是数次扫地为兵了,所余基本都是妇孺,便是变乱,又能如何呢”范文虎冷笑道,“那倒也是”李恒慢慢放下心来。
岭北,阿术大营,阿术慢慢看完上谕,沉默不语,旁边一名军中亲信赞画问道“枢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唉,陛下严词苛责,阿术真是无地自容啊”说罢,把上谕丢给那名亲信,痛苦的捂起了脸,赞画看完上谕,愤愤不平道“陛下并未细查战事,如何如此严加责备枢密,若不是那镇南王不听调遣,伊尔汗完全不出力...”。
话未说完,阿术突然将他打断“住口,你怎可如此评判陛下”,赞画嗫嚅道“奴才知错,只是觉得枢密太过委屈了,1年多来,枢密亲率大军与海都诸王在这甘青荒凉之地血战,大军战损8万余,枢密也受了伤,可曾得到半点援助;
海都诸王伤亡也有5万余,为何战损大于海都,只因为海都这些年来在甘青步步进逼,朝廷步步后退,致使海都占据了几乎所有地利,且枢密所领之所谓岭北精兵,很多都是新兵,战马都不足,战损稍大点也是正常,海都诸王目前也已丧失进攻能力,只能防守,还要怎样呢”。
阿术长长叹了口气道“虽是如此,但阿术确也有失误之处,1年多来,国家耗费钱粮无数,先后补充将士6万,阿术未能建功,也是惭愧”;
想了想道“目前年关将近,诸军暂时休整,我这里上一份奏章,先是请罪,然后请朝廷来年从甘陕拨来一些骆驼,我将自领5万怯薛健儿,每人3马1骆驼,横渡大漠,深入海都后方,捣其老巢,其余诸军,守好各要点,广筑寨墙,多设防线,步步为营,严防海都突入甘陕,到时,前后夹击,必能大破海都”。
亲信赞画点了点头“但如此作,也要镇南王那里配合才是,否则,不仅难以大破海都,我方迂回后方之军,亦有全军覆没之险”,阿术点点头“虽是如此,但也要冒险一搏,何况,我相信,陛下也一定会严责镇南王的,来年如朝廷允准我之用兵方略,我再修书镇南王,务必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