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了不为难自己,唾手可得的恋心也不能不要。
两人去把流星锤和跳楼机也玩了。
有了上午的经验,尤桑这回淡定许多。
缓了缓,又继续别的项目。
虽说是在玩,但也着实耗费精力,为了尽可能多玩一些,刨开中途吃晚饭,他们几乎就没歇过。
直到晚上九点,他们一共打卡完十五个项目。
离闭园时间还有半小时。
够坐一圈摩天轮。
仰望着在夜幕中发光的巨大轮盘,尤桑脚步忽然踌躇了一下。
游乐园在建时,这个摩天轮就已经被很多人预言,将会成为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夜景建筑之一。
此时,它慢慢转动着,流光溢彩,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游乐园。
绚烂得有些不真实。
前方的蔺修竹回过身,见尤桑站在原地,笑问:“怎么,累得走不动了?”
他的头发被吹乱,白净衣襟在夜风中鼓动着,笑容也好看到不真实。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笑。
生动,放肆,不加掩饰。
她也是。
这一天好像过分快乐了。
原以为只是来做任务,却发现一切都比想象中有趣。
尖叫是快乐的,意外是快乐的,就连害怕也有着明亮的底色。
因为有人陪着。
哪怕,是一个从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这种快乐更让她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是偷来的。
蔺修竹见她望着他出神,玩笑似的说了句:“不会还得我背你上去吧?”
……可他怎么能背她呢。
太近了。
心里那个声音又在说:太近了。
近得模糊了距离,混淆了关系,扰乱了心神。
其他的,谁和谁都能一起玩。
可摩天轮不一样。
她听过那个恋人的传说,就不能当作没听过。
尤桑张张口,想说,这个就算了吧。
却迟迟说不出口。
她……竟然舍不得。
舍不得这戛然而止的快乐,舍不得从这难得的放纵里抽身。
尤桑想,她到底还是个俗人。
孤独了太久,忽然得到点什么,就忍不住想要抓住。
即使明知这并不属于她。
思及此,难免又有些恼。
这能全怪她吗?
是他先伸出手的。
理智小人和欲望小人在脑子里疯狂打架。
一个说着:你清醒一点!别被诱惑了!没准人家就是在践行他所谓的绅士风度而已!
另一个说:别装了好吗?你明明就很开心很想要,主动送上门的温暖为什么要放过?
尤桑垂眸,不让那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挣扎。
偏偏,他还要凑过来给她的天平加码。
“你再磨蹭下去,这最后5颗恋心就拿不到手了哦。”
看,他连纵情妄为的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尤桑握了握拳,手心掐得发疼。
她想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蔺修竹的答案如她所想,那么,她这只小心谨慎的刺猬,就放肆这一回。
尤桑蓦地抬眼看他,眸子里迸出点点光亮,似要将人灼伤。
“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蔺修竹一怔,在她这般目光下敛起了笑,眉眼变得认真。
轻声道:“你问。”
尤桑深吸一口气:“我是想问,你——”
急促的手机铃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她蹙了蹙眉,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
是尤建华。
可分明还没到门禁时间点,他怎么会突然打来?
心中隐约浮起不好的预感。
一瞬间,甚至有种强烈的直觉让她不想接这个电话。
好像一旦接起,当前的一切就会如泡沫般眨眼幻灭。
铃声在不停催促。
蔺修竹也说:“先接吧。”
她终究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立时传来周叔焦急的声音。
尤桑本就疲软的双腿趔趄了下,刹那间,仿佛天旋地转。
蔺修竹及时撑住她,担心地问:“怎么了?”
尤桑怔怔看向他。
他身后的摩天轮走完一圈,停了下来。
灯灭了。
巨大轮盘隐在夜幕中,不再唯美梦幻,反而像只机械冰冷的钢铁怪兽。
所以这才是真实。
如果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就连原本属于自己的,也会失去。
*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爱捉弄人。
尤桑想,上次急匆匆来到这家医院,她还是陪着夏晓星来的。
未曾想,没过多久,当事人就换成了自己。
手术室外,周叔的表情格外凝重。
尤桑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医生拿着一份病危通知书出来:“谁是家属?”
尤桑眼睛霎时红了一圈,哑着嗓子:“我是。”
她抓着笔的手指紧到发痛,才勉强能稳住签完字。
抢救还在继续。
尤桑艰涩地问:“车祸原因……是什么?”
周叔沉沉叹息:“警方还在调查,初步检查结果,是肇事的司机酒驾。”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瞥了眼她背后的蔺修竹,眸中划过一抹复杂探究,又把话咽了回去。
尤桑没注意到,她像是被人锤了一榔头,耳边嗡嗡作响。
酒驾……
当初外公车祸,也是因为对方酒驾。
等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而那天,外公本是为了来见她。
尤桑闭了闭眼,呼吸间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而苦涩。
为什么如此相似的场景,要让她再经历一遍?
疮疤被血淋淋撕开,那些痛苦煎熬的日子又回到她脑海。
她真的怕了。
尤建华和她相处还不到一个月,给她的关怀却是尤利明从未给过的。
纵使她知道不该对剧本人物产生过多情感,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此刻无比希望尤建华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怕主线任务失败。
只是单纯的希望而已。
尤桑无焦距地望着虚空,直至眼眶酸胀刺疼。
蔺修竹一直静静陪在她身边。
他的手机不断有电话进来,被他调成静音没去管。
尤桑眼珠动了动,声音惨淡飘忽。
“我没事,你去忙吧。”
蔺修竹没走。
大手抚上她的发,将她的脑袋轻轻压向他肩头,像是安慰那样,摩挲了两下。
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香味,很清淡,要凑近才能闻见。
却正好隔绝了那辛涩的消毒水味。
尤桑无意识地把脸埋上去嗅了嗅。
几颗泪从紧闭的眼角渗出,沁湿了男人肩头一角。
——
好消息:桑桑快心动了。
坏消息:有人要开始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