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英这一跟刘押司打招呼,瞧见的村民心里也有了数了。刚才村长见三百多人呼啦啦地往村儿里跑,吓得他以为是澜国打进来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保粮食还是保命。
好在那个姓刘的押司说他是赵将军麾下,正巧碰到白铁英去山里找鸟捉虫,就下山来帮忙了。
但这话王村长是不信的。谁钻林子会穿新衣服?谁见过一个普通的大头兵穿得比他这个一村之长还要讲究的?赵将军的亲兵他又不是没见过,糊弄澜国鬼呢?
但人家说是来帮忙的,这节骨眼儿上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一只胳膊的俩人一组,歪头斜眼的左右一对儿,五十往上的都去撒灰,剩下的……嗬,也没剩几个人了……那就自己看着干吧!
挖的那个堆肥的大坑早就填满了,烧蝗虫的五条火沟也开始冒烟儿了——实在是太多了,烧的没有送来的快。
蓄水池边儿围了一圈儿老太太在往外打捞,这是泡过水不能飞了的,之后会送到打谷场去用石碾子彻底送走,然后再堆在一边,回头也能堆肥。
大家都这么忙碌,这让驾车往外走的白铁英很不好意思。但她能帮的都帮了,况且现在也不是她能施展手段的时候,还是出去更为合适。
经过醇味斋的时候,白铁英隔着门询问里面怎么样?
今天看门的“老宝贝”是晁伯伯,他让白铁英放心,见着山那边儿的天突然黑了,他就通知紧闭门窗了,所以里面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不过悦儿丫头说,做完第一锅就不再做了。那些纱帘挡不住大批的虫子,可关了门窗屋子里又太闷了。看傍晚前蝗虫能不能少些,如果不能,大家就在食品厂凑合住几天,反正大锅开着的话,屋子里一点儿也不冷。
白铁英也同意这个做法,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苟”住,比拼的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这种过境的飞蝗,如果食物充足,它们就逗留的时间长。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控制,那真是打死老的还有小的,打完小的还有无穷尽的子孙在地下潜伏,以待来年。
不把希望寄托在“希望”上,白铁英让晁伯伯转告悦儿姐姐,如果傍晚大家都想回家,她就再来接几趟。
厂子停产也不要紧,也不要心疼原料,估计接下来粮价就会大涨,用不了的可以给大家分了。另外如果要关厂子的话,“老宝贝”他们就要回空间了,所以可以提前准备准备。
可谁知晁伯伯却说他们不回去,厂子只是暂时关闭,又不是不开了,再说里面还那么多东西呢!要走也是等到换岗。
白铁英一想也是,蝗虫只是膈应人,又不伤人,如果接下来真有灾荒,那能充饥的罐头也很重要。于是便同意了晁伯伯的话,但也嘱咐他们安全为上,有啥事儿去仙鹤村找她就行。
……
上安的城门没关,这倒是挺出乎白铁英意料的,她还以为整不好自己得套套近乎,狐假虎威呢!
结果守门的那个伍长告诉她,三年前的蝗灾也没关,那玩意长着翅膀呢!关不关城门有啥用?再说一关城门涉及的事情就多了,现在是赵将军代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村里的繁忙相比,城里则是变得分外冷清。白铁英一路走到牛马市都很少见行人,商铺也是纷纷挂出歇业的牌子。这里仿佛是蝗虫的世界,密密匝匝,层层叠叠,但又没有生气。
刑老大说过,他们主要的喂养地是在城外的,可是白铁英不知道,于是就打算先到牛马市来找人,这样即便找不到也能跟人打听打听。
牛马市的大门约等于无,因为旁边的“栅栏缝”足有三尺宽,简直是又开了个小门。马牛羊各个烦躁不安,要不是棚子结实,栓得又牢,可能早就炸了圈了。
白铁英四处扫视,猜测如果有人的话,可能就躲在那个房檐下贴着半旧的“六畜兴旺”的红纸的那间房子里,于是往前走了过去。
白铁英猜得没错——她觉着自己起得早,那是没跟真正早起的人比——邢老大果然在牛马市,大家也都躲在牛马市这唯一的一座有门有窗的房子里。
虫灾降临前,牲畜先一步有了反应,所以牛马市的各家老板也其他人多了防备的时间,尽管很短暂,但也足够他们关闭牲圈,在蝗虫飞到牛马市前就都进了屋子。
这屋子原本是给那些买家用来查看买卖手续,签订契书的地方,所以只有两间,现在五六十人挤在里面,一开门那味儿,真是熏得人一个倒仰。
对付异味儿,白铁英这几个月生活下来,总结了自己的小窍门儿——“无法拒绝,那就接受”。不是觉得味道不好闻吗?那就干脆让鼻子“休克”就好了。
快速深吸气一次,再慢慢呼出,如果味道过甚,就再来几次。除去心里因素,一般不到三次,鼻子就放弃对主人的提示,爱咋咋地了。
现在白铁英也是这样,只见她开门关门,吸气吐气,询问见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让屋里的人觉察,这第一印象分又被她拿到了,原本因为她开门放进来不少蝗虫的人也不好意思责怪了。
“来来,大家伙儿给个面子,腾个地方。”邢老大对屋子里的人拱手道,周围的人又往里挤了挤,挪了一小块地方给他俩谈话。
“铁英来找我是不是有啥事儿啊?”邢老大压低声音道。
“邢伯伯,对抗虫灾迫在眉睫,我就简短截说了。我想组织帮助上安县的各村抗灾,但是需要车马,想问问您这里能购买到多少?”白铁英的声音却并未降低,好似并不怕人听见。
“啥?”邢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道。但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压下心中的疑问,真的计算起来。
周围的人也听到了白铁英的话,但因为邢老大之前的意思就是并不想人听见,于是也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可耳朵却支棱起来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