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之际,李再进同几人喝的不过是些啤酒。凉丝丝的酒花流入喉咙,几丝苦涩后是冽洌的爽口,这种清爽的口感是火热的白酒所没有的。
王鑫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他这些年在家那边一直做互联网推广,遇上了大浪潮,可谓是形势大好,包里鼓了人也就派头十足,神采焕发。
这样的路边烧烤摊是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老板自制的孜然辣粉厚厚的包裹住一串串羊肉,空气中的香气久久不散,上了四五盘,几人吃的是满嘴流油,十分过瘾。
下午,李再进谈的很畅快,详细交流后,直接预购了六千块的设施,大约十几套,刚交上货款就接到了王淼的电话。
“李哥,没想到兄弟能过来吧!老想你了,这段时间,兄弟们都忙。”他弹掉手中的烟,看到李再进瞅了自己一眼,用脚踩灭了烟头,“牛哥这些年药材生意也好,就是长涯自从毕了业就联系不上了。我也实在没办法得知他的消息,电话也不用了,平常联系的账号也一直不在线。”王鑫拿出烟,递给了李再进和王淼,不过两人都没接,他只得自己点上一根。
“鑫子,大学里也没见你抽,少抽点,从坐下都点几根了。”李再进是很反感烟的味道的,不过兄弟相逢,气氛如此愉快,他说话不能太直。
“李哥,有件事呢!我还是想说,前段时间接了个活,是西省普兰市的作家林椿为她的新书做推广的。”王鑫掐灭了烟,看着火星慢慢熄灭了,举起杯子同李再进和王淼又喝了一杯。
“林椿,那个写琼瑶的女作家吗?”王淼问了一句。
而李再进很疑惑,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王鑫要和自己说这件事。
他又抽了一根出来,随着一口浓烟吐出,开口道,“她你肯定不认识,她女儿,李哥你很熟的。”
“西省普兰市,林椿。”李再进低着头,脑子飞速运转,搜寻着关于普兰和林椿的信息。
普兰两个字,只与一个人有关联,那个人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清晰起来。
第一次相见时,是新生见面会,她披着长发,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百褶裙,第一次约会时,她背着手,那么扭捏那么羞涩,身着淡黄色的长裙的她美的如同一朵花,最后一次见面时,是一件雪白的裙子,流着泪决绝地分了手。
“李哥,她女儿是柳静君。”王鑫明白,柳静君三个字对李再进是非常大的刺激,毕业时喝醉的李再进一直喊着,“柳静君,到底是我们哪里出错了?”
过了多时,王鑫手中的烟已经又换上了新的一支,这才听到李再进吐出一句话。
“那你问过林阿姨,柳静君她现在怎么样了吗?”街边的路灯和几家店铺的灯火完全照不亮整条街道,李再进还是低着头,那张脸在阴影下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的波动。
他几次想模糊掉那个身影,可脑海里的她,永远是雪下粉红着眼圈的那个女生,一吻过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那个女生。
“李支书,这么巧。”突然李再进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这声音,是王助手,李再进换上微笑,回过身,“小王,你怎么在这?”
王助手还是那身工作服,她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李再进看了过去。
宋有虹端坐在椅子上,她看上去有些疲倦,只是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李再进点头致意,他现在只想知道柳静君如今过得怎么样,从那天分手,自己发给她的无数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路对面的宋有虹看得出李再进心里有事,也是回以点头。
“李支书,您不过去吗?”王助手问他。
“不了,我和我兄弟们有事情要谈,你赶紧回去吧!”
待王助手穿过马路走进餐馆后,王鑫慢慢的讲述了这单生意的情况。
“后面我跟林椿女士在偶然一次对接中,了解到她女儿是柳静君,和我是校友,就问了她的近况。”又一杯酒,王鑫看着李再进没有提杯,顿了顿,“李哥她与你分手的原因,我大致猜出来了,她嫁给了一个叫王辅的人,现在是北省的省委副书记。我想一定是她母亲林女士包办了这场政治婚姻,柳静君也是身不由己啊!”
李再进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曾经与柳静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了他心中无法触碰的痛。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道,“既然她已嫁人,我也无需再执着。”这些话不知是说给谁的,只是倾吐吧!
然而,他的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一丝难以释怀的忧伤。
“鑫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再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来,都在酒中。”
夜晚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兄弟三人的话题也转向了其他。但李再进的心中,那个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波澜生于胸,而不止于心,李再进万万想不到的,也想不明白的,她嫁的人居然是王辅,那个令李再进沦落至此的人,该有声嘶力竭的恨意吗?不会有的,今晚仿佛是在,梦中。
不知几人喝了多久,更不知几人喝了多少,一地杯盘狼藉,王鑫和王淼已经趴在桌子上,他俩心中有量,休息会后还算是清醒,只是李再进还独自坐着一杯接一杯。
终于,李再进喝的酩酊大醉,站起身来,四顾之下迷惘悲怆之感徒生,他得到过什么,他就记不清了,而在今天他已经真正的失去了柳静君,她已嫁给了王辅,尘埃落定了。
王鑫王淼兄弟,准备架着李再进把他送到一家宾馆。
这时,宋有虹走过来了,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李再进方才狂饮,她就明白,这是情伤。
“王站长,辛苦你们把李支书扶进我的车里吧,我把他送回沛延村。”
夜中的玫瑰,她是一身纯黑的工作服,气息素然,非香草之浓郁,是清茶之内敛。
万物沉寂,蜿蜒崎岖的山路中没有任何车辆 ,宋有虹打着远光灯,小心的行驶着。
云丛轻盈而恣意,一时遮住了大半的月光,残破的心正如天上的月亮,盈缺有时,因外物此刻为缺。
短短的一天中,李再进几乎就把两件事完成了,本来应该是开心的轻松的一顿酒,可王鑫今晚的话宛如一把刀,刻在他的心上一个大大的痛字。
等到了沛延村,已是深夜两点多了,村里人早已睡下,李再进在后排也睡着了,宋有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把他弄下车,并扶到床上,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李再进住在什么地方。
毫无办法的宋有虹,只能去后排拍拍李再进,希望他能醒过来,他似乎睡得不那么沉,嘴里呢喃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吐出的酒气让宋有虹也一阵眩晕。
突然,李再进一把抓住宋有虹的胳膊,模糊的几句话宋有虹没听清,他捏的很用力,宋有虹有些惊慌,她实在挣不开李再进那强有力的大手,他另一只手攀上了宋有虹纤细的腰肢,往里一拉,宋有虹就被李再进挤在座椅靠背那侧。
宋有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非常快,她用牙齿咬着上唇,眼神里皆是激动,她全身都绷紧了。
眼前之人灼热的吐息扑在自己的胸前和脖子上,那种冲动拨弄着她的心,她只好用双手用力的推着李再进的肩膀。
“柳静君,别走,这次我不会松开了。”近距离下宋有虹终于听清了李再进说的话,他口中的柳静君想必就是那个让他醉酒的人。
岁月静默若无痕,可第一次两人的相拥如何被抹去,那句“可以一直抱着我吗?”又如何能忘记,他醉了,怀中之人只会是餐桌上楚楚可怜的柳静君。
钳制住宋有虹的手附上了她的后背,轻轻一拉,双唇印在双唇之上,过了许久,他的眼球在转动,猛然睁开了眼睛,宋有虹觉得眼睛十分酸涩,酒醉后的他喊着他的恋人,把那些情意却放纵在自己身上。
宋有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用尽全力将李再进推开,然后迅速下车。夜晚的风冷飕飕的,吹在脸上生疼,她却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呆呆地站在车旁,默默的流着泪。
李再进迷糊中感到有人推着自己,他刚刚努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被自己强吻的宋有虹。瞬间,他的酒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伤害了她。
\"宋书记...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李再进的声音充满了懊悔。
宋有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擦去眼泪后,\"没关系,你喝醉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李再进下了车,和宋有虹一起朝着村里走去。宋有虹看他站都站不稳,架着他的一条手臂,稳稳扶住他。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断古之妄言,情为许生死之物,是啊!悲欢的舞台剧中,随着音乐的流转,大幕的落下,和寡于韶华,离去和剩下的都是故人。
真可谓,曲末天涯客,寥寥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