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出口，江羿绵就皱了眉，凶恶的眼神直直地瞪过去，连那边坐着的赵寒星也把视线移了过来。
    被瞪的人用余光扫了江羿绵一眼，又不太在乎的移开。
    吴青籁继续兴冲冲地向黄杨推荐睡衣，“可多颜色了，绿色蓝色白色黑色粉色紫色，还有纯色的条纹的方格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杨哥？”
    黄杨当然说不要，哪有同学之间送睡衣的，还是白送，更不能要了。
    “哎呀呀，不是白送你，”吴青籁把脑袋往黄杨那边伸，“你需要穿着我家的睡衣拍一组生活照，五张就可以，不用露脸的那种。简而言之就是模特，放心放心，绝对衣着得体，绝对正规用途。要是选上了，就有模特费，大概一千块。要是卖得好，后期还有分红，怎么样杨哥？”
    黄杨还没说话，江羿绵先皱了眉头，“兼职？什么平台的？”
    “什么什么平台？”吴青籁拿眼睛瞥他，“我家服装品牌内部渠道，正规着呢，一般人我还不告诉。”
    “你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吗？”赵寒星问。
    吴青籁冲赵寒星点点头，“是的。”
    “你家是做服装的？”江羿绵歪着头问。
    吴青籁鼻子一哼，“怎么，看不出来啊？”
    江羿绵摇摇头，“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家是种水果的，你不是经常收到水果吗？”
    吴青籁确实经常收到别人寄来的水果，不过，“那是我一个叔叔家在种，我家就是搞服装布料的。”
    江羿绵“哦”了一声。
    吴青籁有把头转向黄杨，“怎么样杨哥？考虑一下吗？我家总公司叫吴墨绸，和丝绸之路一个绸，网上有名有姓的，你搜搜就知道了。现在在做内部推荐，所有公司员工都有一个名额，只要符合‘温馨舒适’的主题就可以发到邮箱投稿，报名就送一套睡衣。”
    江羿绵睁大了眼睛，真有这么一个活动啊？他还以为吴青籁是瞎掰的。
    吴青籁用眼睛扫他：我说有就马上会有。
    黄杨对睡衣没什么兴趣，但是和拍摄有关的兼职，他有点想尝试。
    “什么款式都可以选吗？”他问。
    吴青籁点头，“是的是的，只要是真丝分体睡衣系列，长宽短款都可以，你喜欢哪套就选哪套。”
    江羿绵又瞪向吴青籁：给他情侣款！
    吴青籁还是不理他，“如果你想要两套也可以，只要出两套图就行了，我有很多个名额。”
    黄杨摇摇头，他不想占别人的名额，“就选一套吧。”
    “那我喊人找一下款式，然后发给你。”吴青籁笑嘻嘻地说。
    黄杨点点头。
    江羿绵着急想让他给黄杨找情侣装，就赖在吴青籁那里不走，吴青籁给吴家公司那边发消息的时候也一直盯着看。
    吴青籁“哼”了一声，在他眼皮子底打下一句话。
    [江哥，我家睡衣是系列款，只有同系列，没有情侣装。除非你搞定制，但是你觉得杨哥现在会和你穿定制情侣睡衣吗？]
    江羿绵看完了，江羿绵回去了。
    吴青籁甩甩脑袋，悠哉游哉地把那行字删掉。
    江羿绵消停了没多久，又发消息骚 扰吴青籁。
    [三哥江羿绵：杨哥选了什么你记得告诉我。]
    吴青籁嘴角一勾，[行，我告诉你，我直接送你一套]
    [三哥江羿绵：那敢情好，送一套定制的情侣装，以后我和杨哥穿]
    看到这里，吴青籁嘴角一抽，[表白失败了还想穿情侣装？]
    [三哥江羿绵：我还想以后结婚了让叫你送一套婚服]
    [吴青籁：好梦，我磕了]
    [三哥江羿绵：我的未来不是梦]
    吴青籁笑了一声，回了一个[大拇指]。
    他俩聊天的时候刘宴安走了进来，换黄杨进去洗澡。
    江羿绵的眼睛跟着黄杨走，不再和他聊天。
    吴青籁也没生气，趁现在黄杨不在，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爸，吃完饭没有，现在在干什么呢……我打电话当然是想你了……我今天想到了一个特好的策划案，你听了绝对会立刻通过……”
    看不到黄杨的江羿绵注意力跑回来，刚好听到吴青籁打电话。
    先……先斩后奏？
    真难得，江羿绵对自己说，我居然想到了一个成语。
    黄杨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觉，江羿绵看到了，以为他是工作太累，就去翻兼职网站，看有没有轻松一点的、适合黄杨的兼职。
    吴青籁则是又默默戴上了耳机。
    突然早睡的结果是生物钟不适应，黄杨在凌晨4点被尿憋醒。
    他叹了口气，默默爬起来上厕所。
    这个点是307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连熬夜惯犯吴青籁都已经进入梦乡。但是黄杨还是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他们。
    他动作够轻，没有吵醒很多人，只吵醒了一个对凌晨有过阴影的江羿绵。
    江羿绵听到那边有声音，生怕是黄杨又哪里疼，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没有闷哼，没有牙关紧闭之中溢出的呻 吟，只有悉悉索索的像是谁翻开了被子的声音。江羿绵屏住呼吸，认真去听。
    床板的轻微“咯吱”声是受力不均，“噗”的轻声是手掌压在了被子上，然后是皮肤滑过不锈钢栏杆，是空心管道被握紧的小回响，是脚踩在楼梯的一记变形和恢复，然后就停住了。
    怎么不动了？
    江羿绵忍不住往那边侧耳。
    “嘭”的一下，是空心管道被轻轻撞击的声音。
    “嘶”，这个是是黄杨的声音。
    黄杨撞到脚了！
    江羿绵立刻就坐了起来。
    那边传来“吱呀”声，是螺丝处接合两个金属的碰撞。
    然后是一步又一步的楼梯被踩住的声音，脚落到塑料拖鞋上的声音，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
    黄杨已经下去了。
    江羿绵松了一口气。
    凌晨4点，黄杨隔壁床的室友一直睁着眼睛，直到他爬上床盖好被子睡着了，对方才闭上了眼睛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天，307只有刘宴安有课，不过早起的人不少。
    刘宴安去上课，黄杨去拍摄，江羿绵去晨跑，赵寒星去西校区找女朋友，这样一来，最后留在宿舍的只有吴青籁一个。
    黄杨早上要拍的主题是摇滚乐队，地点选在地下室，那里是她们乐队自己的小工作室。
    几个女孩子先是现场给黄杨表演了一段自己写的歌，又燃又爆。黄杨右手举着云台，伸出左手给她们比大拇指。
    收到鼓励的乐队队员表演的更加卖力，连小空间里的空气都被带着热烈地翻腾。
    拍摄完成之后黄杨没走远，在小楼门口找了个木椅坐着。
    他在等人。
    黄杨和赵寒星他们专业的《传播学教程》下周五开始上课，黄杨找快毕业的学姐买了两本二手书，约定好在这里碰面。
    学姐把书给了黄杨，又问了他上课老师的名字。
    黄杨说出课表上的那个名字。
    “你和我们那会儿不是同一个老师，这本书上画的重点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学姐抱歉地说。
    黄杨笑着说没事，“上课的时候我会好好总结的。”
    学姐和他说完“好好听最后一节课”就走了，黄杨则继续坐在木椅上吹风。
    四月的风很舒服，风里有温暖的味道，黄杨挺喜欢的。
    坐着也是坐着，他随手拿了一本打算翻了看看。
    刚拿起来，书页就在后1\/4处自动打开，黄杨就从那里开始看。
    这一节讲的是传播里的舆论时效和人的热情曲线。
    上面说人的新鲜感最多持续一个月，新鲜感的高峰过去，人们就会对这件事、这个东西失去兴趣。
    黄杨眨眨眼，翻到下一页。
    黄杨中午还有一个拍摄，吃完午饭他就没回去，直接去了拍摄的地方。
    江羿绵今天也没课，不过从午饭开始，他和黄杨的行程一致。
    黄杨没和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和黄杨坐在了同一层，只是黄杨在靠门口那坐着，江羿绵坐在靠墙的角落里。
    拍摄的时候黄杨帮模特整理裙摆，他就坐在旁边的教学楼里，隔着窗户看他们。
    不是他不想直接跟着，是黄杨坚决不同意他跟着，无奈之下江羿绵只能搞跟踪和偶遇。
    比如黄杨拎着器材还要帮来拍照的女生抱她用来拍照的一大束花，江羿绵就会跑上去偶遇，把重的器材拎在手上，只让黄杨抱花。
    黄杨想和女生交换她手上的大布偶熊，江羿绵马上把熊抓起来两下扛到自己肩膀上，几步就趴到了楼梯顶端。
    比如黄杨和模特站在中央球场的台阶上一边拍一边说说笑笑，江羿绵就坐在球场另一端，不算小的一个影子缩在别人后面，独自生闷气。
    他就这样跟了黄杨一天，直到把黄杨送到了小白家小区楼下。
    这段时间他打算打车回去写写比赛的论文，然后再来接黄杨。
    路过商场的时候他被某个工艺品店的橱窗吸引，进去挑了好久，于是写论文的计划搁浅，他匆匆忙忙把东西提回去，就得去路口的餐馆等黄杨了。
    餐馆的叔叔上来关心他的情感进度，并好奇的问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问及黄杨，江羿绵脸上不自觉就多了很多柔软。
    “他呀，特别善良……”
    晚上黄杨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个黄色饼干，外形惟妙惟俏的，像个小饼干人。
    吴青籁给他解释：“这是江羿绵买的姜饼人小夜灯，一人一个。插在插座上，再也不怕半夜上厕所看不清楼梯了。”
    黄杨转头一看，果然赵寒星和刘宴安的桌子上也有。
    知道单独购买送黄杨会被拒绝，江羿绵就学会了批发和团购，还学会找了吴青籁做中间人。
    吴青籁按下夜灯的开关，给黄杨展示了一下这个一插电就亮的姜饼人。
    “晚上睡觉把开关打开，没人的时候光很弱，有人经过就会亮很多。”
    被他按开的小夜灯先是泛出朦朦胧胧的暖光，感应到人体之后迅速增加亮度，把插座附近的区域都照亮了。
    “看吧，它只要看到人就会哐哐发亮。而且它还不耗电，功率很低的，一点点电就够发光一晚上了。”
    看到人就会发亮，给一点点电就会发很多光的灯，真的好像江羿绵。
    为什么昨天晚上刚因为上厕所看不清脚撞到了楼梯，今天就有人送了一个可爱又不费电的小夜灯呢？
    黄杨想，难道江羿绵是什么神吗？不然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及时的给予我需要的东西？
    而且是在时效内，在兴趣度曲线的高峰里，在最容易激发情绪的热烈期。
    黄杨其实知道这是为什么。江羿绵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这么会对别人好，好的黄杨一直不能狠心舍掉。
    贪婪的巨兽只吃一口鸟类羽毛是不够的，它还要把整只动物都吞掉。黄杨定了定神，不能就这么任由贪婪长大，要立刻阻止它，就像小王子铲掉面包树树苗那样快速。
    不能拖，不能慢，不能造成后患。
    “江羿绵在寝室吗？”黄杨问道。
    吴青籁说没有，“他把小夜灯拿回来之后又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黄杨眉头一皱，“他没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说到这个吴青籁就想哭，“没有哇杨哥，我午睡起来一看，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群里也没人说话。我等啊等，等到晚饭饭点了，终于等回来一个江羿绵，结果他放下东西又出去了。都没人能和我一起去吃饭，我只能吃外卖。”
    黄杨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以前不挺喜欢吃外卖的吗？”
    吴青籁撅着嘴，“不只是吃饭的事，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我感觉说话都有回声，瘆得慌。”
    黄杨知道这种感觉，他昨天也经历过。
    “你以后可以把门打开，外面走廊应该有不少人走动的。”黄杨对吴青籁说。
    “我开了的，”吴青籁皱皱鼻子，“只是一开就能闻到外面的味道，我又关上了。”
    这学期学校卫生检查次数变少，大家也就随意了许多，有些宿舍会把鞋子放到了走廊里，搞得走廊的味道不太好闻。
    黄杨想了一下，“我这两天问问学长，看能不能出一些规定管一下。”
    吴青籁重重地点头，“赶紧管管，再不管我都不敢从走廊过了。”
    黄杨点头，“我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