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丢——怕丢的东西,就要自己拿好。
精灵主题主要亮点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江羿绵亲眼看见那两个女生拨开长发,露出了一对尖尖的耳朵。
unbelievable!江羿绵瞪大了眼睛,这简直比杨哥凭空造双眼皮还牛!
黄杨也有点吃惊,不过明显他比江羿绵淡定。
吴青籁学化妆的时候短暂好奇过这种技术,想给自己捏一对犄角,虽然没成功,但大概的过程黄杨是听了的。
既然有人想捏犄角,那别人捏个耳朵也就不足为奇了。当时视频里的老师还说有人专门交钱学这个,虽然还在读书,但已经能在各大剧组给演员捏脸,女扮男装、人皮面具都不在话下。
被吴青籁拉过来看犄角的黄杨长了见识,果然世界上多的是能人异士。
从离开江城来到广夏,黄杨已经见识过很多不同的人,那些人年龄层次各异。进了大学校园,他又发现很多比自己厉害的同龄人。他们都靠着一技之长,让自己活得很好。
借着他们,黄杨看到了人生的许多种样子。
他见的越多,就越发觉得自己见过的少。
他当时想,幸好我考上了大学,如果我在初三那年坐着客车走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人。
也遇不到江羿绵……
黄杨转过头去看,对上了一双震惊的圆眼睛。
他轻笑了一下,江羿绵可能没见过这种无中生有的技术吧。
江羿绵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傻,眨眨眼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藏不住事,好几次偷瞄人家的耳朵都被黄杨发现了。
黄杨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
“江羿绵,”黄杨说,“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花丛,要颜色多一点的。”
领到任务的江羿绵很高兴,“我现在就去,一定完成任务。”
黄杨有点担心他这个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很多的性格,临走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别走太远了,找不到就回来。还有把手机带上。”
江羿绵乖巧点头,“好的杨哥。”
给无聊的人找到了事情,黄杨就放心开始拍照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江羿绵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
“杨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听到声音的黄杨从屏幕里抬起头,往那边看。
他看到一个傻乐的江羿绵,和他举到头顶的一根树枝。
树枝笔直,没有分叉,实属难得。
就和江羿绵一样。
黄杨刚扬起的笑淡了。
江羿绵带着他的树枝走过来,边走单手转着玩儿。
“杨哥你看,这棍子多好。”
黄杨没说话,挺好的,就是好像没什么用。
江羿绵走到了黄杨身边,给黄杨展示他好不容易捡到的“破烂”。
“你看看,多直。”
江羿绵挥手一甩,树枝发出“欻”的破空声,“还有韧劲。”
接着又是几声“欻欻欻”,这回声音大了点,因为江羿绵动嘴配了音。
这就有点幼稚了。
黄杨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那边互相整理头纱的两个女生,果然看到了她们嫌弃的眼神。
旁边的江羿绵还在欣赏自己捡到的宝贝,简直越看越喜欢。
最后他说:“我要把它带回去。”
可是,“带回去能拿来干嘛呢?”
黄杨认真地问。
江羿绵也想不到要拿来干嘛,但想带回去的心很坚定,“等带回去就知道了。”
可能放两天就扔了吧,黄杨想。
不过此时的开心不是假的,既然江羿绵喜欢,那就带吧。
“那你记得拿好。”他说。
江羿绵重重点头,“不会忘的。”
喜欢的树枝不会忘,让他找的花大概率是忘了。
黄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一句:“有找到花吗?”
“找到了,就在树枝旁边。”江羿绵看向黄杨的神态像在求夸奖,“可漂亮了,红的粉的紫的黄的都有,还有很多蒲公英。”
原来没有忘记找花。
黄杨眨眨眼,给出了自己的夸奖,“你找到了这么漂亮的花,还找到了这么特别的树枝,绵绵真厉害。”
绵绵……绵绵他高兴极了。
他扬起骄傲的脑袋瓜,笑成了傻子。
黄杨再次转头看模特的时候,模特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说着其中一个人还往他们这儿看了一眼,看完之后笑得意味深长。
黄杨懂,吴青籁有时候就这样。
江羿绵不懂,于是皱了眉,她们为什么突然笑?是想抢我的棍子吗?
黄杨看见傻小子手一背,把捡来的棍子藏到了身后。
他也笑了,江羿绵难道以为人家两个姑娘会来抢他的棍子?
但是仔细一琢磨以江羿绵的脑回路也不是不可能。
被自己说服了的黄杨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接下来的拍摄过程江羿绵全程拿着他那根树枝,一刻也不敢离手,就连帮忙抱箱子都要垫在箱子下面。
等到两边都拍完了,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他也没把那根树枝放下过一次。
直到黄杨自己把包背上,江羿绵犹豫了一下,向黄杨提出了拿树枝换包的想法。
黄杨逗他,“你和我换,不怕我半路悄悄把它丢了?”
江羿绵舍不得树枝,语气可怜兮兮的,“那,那我求求你,你不要丢掉它。”
比自己高的人说着“求”,自然而然就矮了肩膀低下头,低声下气的样子,把黄杨捧成了高高在上。
明明把柄还在自己手里没交上去,就先屈了服。
黄杨后退了半步,没接他手里的树枝,“那你就自己拿好。”
发觉自己语气生硬,他舔舔唇,又找补了一句,“下山没有上山累,再说包又不重,就不和你换了。”
某些偶尔出现的敏锐发挥了作用,江羿绵察觉到黄杨有点生气。
“我可以自己拿的,”他语速略快,“我会拿好的。如果你不想换,那就不换吧。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不换就不换吧。”
他小心看向黄杨,“我,我不换了。”
黄杨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看向江羿绵,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没有没有。”江羿绵连连摇头,“是我不好。”
“不怪你。”黄杨轻轻摇头,“我刚刚,是乱说的,不会丢掉的。”
江羿绵用力点头,“嗯嗯我相信你。”
“走吧。”黄杨朝江羿绵伸出手,“我帮你拿着。我们该下山了。”
江羿绵毫不犹豫地把树枝递给了他。
下山的路还是原来那条,这次大家都在走得挺快,也不用互相等。
两个女孩子抱着那束绿色的桔梗花,并排走在前面,黄杨和江羿绵隔了两三步跟在她们后面。
前面的女孩子聊着天,说东屏山后面连着的山脉里有很多珍惜物种,说哪个大明星曾经来这里拍过电影,说学校的中央球场发生过多少爱情故事,说着说着,说到求神拜佛,说到山另一边的那座古朴的道观。
黄杨听到“道观”,心念一动。
今天早上有个人联系他说想拍一组国风刹寂写真,黄杨正愁找不到场地呢。如果这个道观可以借来拍摄的话,岂不是很符合。
黄杨就问她们道观的路怎么走,外人可不可以进去,道观里面住的是哪位道士。
女孩们对道观的消息了解,来源于一次偶然路过,所以只能给黄杨几个大概信息。第一是去道观的路线,第二是道观每周星期四会关门不接待外客,第三是负责的老道士在外面有工作,每天中午12点会回来吃饭。
今天就是星期四,黄杨本来还想今天就去看看的,现在看来是不行,只能明天中午了。
走到山脚时四人小组遇到两个女生的室友,她们是来接人的。
江羿绵把手里的箱子给她们,几个女孩子就一人一边抬着箱子回去了。
站在原地的江羿绵又看了一会儿那两个女孩的头发——主要是看她们被头发遮住的尖耳朵。
他看得特别仔细,但真的看不出来。
江羿绵忍不住叹了一声“神奇”。
低头看实时公交的黄杨没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江羿绵用手里的棍子指指自己,“耳朵。”
他指的很随意,黄杨呼吸都慢了,生怕这树枝打到他那个炸毛脑袋。
江羿绵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傻乎乎地玩手上的“金箍棒”,舞得很开心。
黄杨叹了一口气,真是傻人有傻福。
车站离穿山隧道不远,江羿绵看着那串钻进山洞里的灯光,突然问:“杨哥,对面就是情人坡吧?”
他停下转棍子的手,还好心做了提醒,“就是那个女生找你要联系方式的地方吧?”
黄杨好尴尬,情人坡这事怎么又被提起来了。
“是的。”他轻声说。
“这个名字取的挺有意思的。”江羿绵声音沉沉的。
黄杨低着头,“嗯”了一声。
“哎这个站点叫什么名字?”江羿绵抬头看路边的站牌,“不会也叫什么夫妻站吧?”
蓝底的站牌上有四个白色的大字——东屏东站,不叫什么“夫妻”也不叫什么“情人”。
江羿绵笑了一声,“呵,原来有正常的名字啊。”
情人坡是学生自己起的,不是公交站写的。一开始东坡站的“坡”就是东屏山山脚的一个坡而已,没有其他含义。
而且江羿绵干嘛那么介意这件事?
正低着头心虚的黄杨抬起了头,“你很介意有人加我?为什么?”
刚才还占据上风的江羿绵一下子没了气势,“我,我不是想干涉你,我就是觉得,觉得这样不好。”
黄杨盯着他:“怎么个不好?”
加个好友而已,难道……
江羿绵就是觉得不好,但具体怎么个不好他也不知道。
他张嘴就是乱说,“那个,谈恋爱肯定要花很多时间陪女朋友,你那么忙,还要陪她,吃饭都不能按时吃了。而且如果你不能陪她,你们肯定要吵架。吵架了你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胃就不好,胃不好身体就变差。”
最后他给出了一个自己都心虚的理由:“我是关心你的身体。”
黄杨眨眨眼,“可是籁籁说谈恋爱会让人开心。”
“才不是呢。”江羿绵反驳道,“你看刘哥和寒星,天天都要出去陪女朋友,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刘哥之前就和女朋友吵了架,变得很不开心。寒星,寒星他每天操心他女朋友什么时候下课,这样天天忧虑,对身体也不好。”
黄杨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听到这里换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谈恋爱不好?”
“嗯嗯。”江羿绵对他重重点头,“太伤身体了。”
黄杨又问:“看着周围人都在约会,你就不想谈恋爱?”
“不想。”江羿绵连连摇头,似乎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
“也没有喜欢的人?”
江羿绵还是摇头,“没有。”
黄杨一瞬间觉得很荒谬。
自己在这儿猜喜不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谈恋爱的苗头,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
他有点生气,少部分因为江羿绵,更多则是对自己。
“这样啊。”他轻声说。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他想。
黄杨不再说话了,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
江羿绵偷偷瞄他,以为黄杨是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他认为自己这次能打消黄杨加女生谈恋爱的念头,于是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说话,现场只剩下沉默。
公交车来的时候黄杨先抬脚上了车。
江羿绵跟在他后面,抢先刷了卡。
“我拿卡方便,顺便就刷了。”指间夹着校园卡的人说。
黄杨沉默了一秒,说了谢谢。
江羿绵说不用谢。
两人又沉默着往后面走。
黄杨习惯性地坐在了后门旁边的靠窗位置,江羿绵后他一步,坐在了他旁边。
旁边这个人一直在沉默,江羿绵有点担心,偷偷往那边看了好几次。
然后他发现了黄杨的一个小习惯。
他们坐的这趟公交车路比较绕,要沿着东屏山走一个半圆,刚刚上车急,黄杨只看了终点站对不对。江羿绵跟着他上车,也没注意看车牌。
坐这一班车,中间会有一段短的隧道。
江羿绵发现,公交车开进隧道的时那几秒钟的短暂黑暗,黄杨会提前闭上眼睛。
江羿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隧道的灯光洒在黄杨眼皮上,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在黑暗的隧道里,四周成排的灯是唯一的光线。从玻璃窗外进来的是光断续的,一下又一下,倒映在黄杨的眼睛里,像闪烁的星星。
温暖的黄光也铺在冷白的侧脸上,这张清冷的面容被渲染出温馨,就连平直的嘴唇也好像有了微笑的弧度。此刻的黄杨,像褪色老电影里的人物。
被注视的人似有所感,转头看他。
江羿绵还是没避开,直直对上了这个人的眼睛。
车顶挡住的光线把这张脸分割成明与暗两个部分,明暗的交界是高挺的鼻尖和唇角。阴影里的细节看不真切,江羿绵只能看清对方的嘴唇。
上唇微翘,有个小小的尖尖的唇锋,下唇略含,被灯光照得微微反光。
黄杨有点不高兴,就看着面前发愣的人没说话。
一向有很多话的江羿绵也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几秒,黄杨微微张开嘴,想问他怎么了。
还没问,司机突然打开了车内的灯光,黄杨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不怕光的江羿绵眨眨眼,也跟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