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稳稳的步上台阶,神情平和而温柔。
虽则吉服加身,虽则旗头华贵,然这所有外物加在一起,却都不及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淡泊气质叫人眼前一亮。何等样的女子啊,望见她的刹那,后宫众人竟都非本愿的为她宁静致远了一瞬。
待她行至帝后跟前,恭敬的请了安。
皇帝忙迫不及待的对她伸出手,将人扶起,方柔声道:“容妃,回程可还顺利?”
安陵容轻轻点头,皇帝握了握她手道:“天寒地冻的,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说着朝一旁捧着狐裘的香兰骂了一句:“糊涂东西,拿着衣服也不知道给你们娘娘披上?!”
“因是臣妾回宫第一次面见您与皇后娘娘,是以,不敢怠慢。”安陵容不急不缓的解释了一句。
香兰趁机机灵的上前为她披上狐裘,皇帝顺手就替她拢了拢领口。
皇后眸底阴沉一瞬,转而又挂上和蔼的微笑,上前道:“容妃前些日子遇刺,本宫身在景仁宫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你与皇嗣出现了什么损伤,所幸你与皇嗣俱安,还因祸得福的被太后册封为了容妃,本宫甚是替你开心呐。”
富察贵人听闻此言,心里甚是不舒坦,这安氏何德何能啊?有孕封嫔便也罢了,被刺杀一次,竟还被太后册封成了容妃,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齐妃见她身上狐裘毛色甚佳,不由便大咧咧的插嘴问了一句道:“容妃,你这身狐裘,毛色甚佳,莫非也是太后赏的?”
安陵容下意识将视线望向她身后的夏冬春,却见夏冬春故意偏过了头去,不与她视线相接。知她不欲在众人面前与自己寒暄,心内了然的笑笑,便垂目恭顺的敷衍了齐妃一句:“齐妃姐姐谬赞。”
说着又转头去看甄嬛,眸中盛着一抹喜悦道:“莞姐姐,好久不见。”
甄嬛得她一声如往常一般的姐姐称呼,心中蓦然一热,略感自责的道了句:“陵容,你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另一侧,华妃本就因太后懿旨来迎安陵容心里颇多不爽,迎着风口站了一会,却还见甄嬛与安陵容在那里腻腻歪歪个没完,不由翻了个白眼,找事儿道:“莞贵人,你一个小小贵人,竟敢当众直呼容妃闺名,属实僭越,难不成是仗着皇上宠你,才敢如此恃宠生娇?”
见华妃心情不好,本想与安陵容攀谈几句的曹琴默张了张嘴,忙又拿帕子遮着唇角止住了话头。
甄嬛被诘问,丝毫不见慌乱,只是将水眸情意缱绻的投注在皇帝身上,假做惶恐道:“皇上,臣妾久不见容妃娘娘,一时情不自禁,这才……”
难得安陵容大喜的日子,皇帝自然不会因为甄嬛这一句无心之失就斥责这个宠妃,对华妃摆摆手,和稀泥道:“华妃,她们姐妹情深,一时口误也是有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又何必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说着又转头对甄嬛道:“莞贵人,你也是,再姐妹情深,也要谨记着宫规,切记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臣妾多谢皇上宽宥。今后一定谨遵皇上口谕。”
华妃不过逞一逞口舌之利,早知此事根本扳不倒能言善辩的甄嬛,狡猾机敏如甄嬛,若真能用此等小事便扳倒她,自己又如何会等到现在。
但见安陵容因甄嬛被皇上口头警告而神色忧郁愧疚,便又在心中喜道,哼,即便不能扳倒甄嬛,能叫二人生些龃龉也是好的。她便不信高傲如甄嬛,还真能甘心一口一个容妃娘娘的尊呼着一个从前事事依附她,靠她接济的破落户安氏。
安陵容见气氛僵着,便掩唇轻咳了几声。
敬嫔见状,便走出来解围道:“皇上,这里是风口,容妃身子又一向孱弱,还是早点叫她回宫休息吧。”
皇帝瞧了一眼安陵容脸色,果见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有些苍白如雪的样子,忙果断道:“容妃舟车劳顿,今日叙旧且先到此为止吧,朕先陪她回宫安顿下来再说,你们都回宫吧。”说着拉着安陵容率先往宫里走去。
永和宫。
皇帝陪着安陵容走进宫内,只见正殿前不知何时被移植了几棵松柏,颇富古韵,树下置了棋盘和石凳,格局与圆明园的澹泊宁静倒有些异曲同工的格调与雅味,殿口两侧则挑了造型古朴的红梅盆栽,枝干上本该是花苞的地方竟红艳艳的开了满枝错落有致的娇嫩花朵。
“容儿,朕知道你甚爱倚梅园的梅花,然殿前移植了这几棵古松古柏,再移植梅花会破坏这处的雅味,因此,朕便叫人在永和宫后殿一角专门辟了个园子,移了些红梅进去,待你得闲了,便可随时去赏梅。”皇帝边引着她往宫内来,边为她介绍道。
“皇上厚爱,臣妾受宠若惊。”安陵容温婉一笑,笑意却不达心底。
腊梅甚艳,若说从前,安陵容无宠少趣,赏着还得几分新奇,可如今她淡泊宁静的日子过久了,心思沉淀下来,方觉察到,原来自己最爱的颜色却是白色。
不拘是什么品种的花草,亦或是事物。唯有那种纯白的颜色,方能叫她看着动容。
二人正说话间,余莺儿与菊青领着一众宫人忽从殿内奔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语气喜不自胜道:“奴婢(奴才)们恭迎娘娘回宫!皇上万安,娘娘吉祥。”
“莺儿,菊青。”安陵容垂目望着许久未见的二人,此刻倒是真正有些发自内心的欢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