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怀仁见青万进并无交战之意，索性跟着盘膝而坐，安静倾听。
    青万进苍老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牧怀仁也不着急。
    时间缓慢流逝，随着青万进的讲述，牧怀仁内心渐渐明悟，望向对面颓然的老者，思绪逐渐复杂。
    那廖老魔，来自于元婴级大魔门——天伤地绝宗，是天伤地绝宗的一个结丹长老。
    那老魔本来在天伤地绝宗过着逍遥日子，却无意中发现了天伤地绝宗的大秘密。
    死灵花！
    据青万进所述，此花极为特殊，需要吸食生灵精气才能开花，开出的花朵拥有助人破境的逆天功效，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未知的妙用。
    要知道历经万年前的浩劫后，修真界丹道衰落，能够助人破境的丹药存世极少，就算是最古老的一批化神级势力，其中留存的破境丹想来也寥寥无几，由此可见死灵花的珍贵之处。
    廖老魔本就不是什么老实人，修为还卡在结丹中期数十年，在得知死灵花的存在后，当即心生贪念，挺而走险，从天伤地绝宗盗出了死灵花。
    可在元婴级大势力眼皮底下窃取秘宝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你是内部长老，稍有不慎也会走漏风声。
    果不其然，死灵花失窃很快便被人察觉，但天伤地绝宗没有大肆宣扬，通缉廖老魔，反而是封锁消息传播，暗地里派出数位结丹真人追杀。
    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廖老魔一路逃遁到大周朝边境，因为是玄门边境，所以天伤地绝宗的搜索力度大大降低。
    廖老魔虽然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也身受重伤，本以为将在玄门边境坐化，却出人意料的被死灵花续了一命。
    可能是造化弄人，就在廖老魔刚准备治愈身上的伤势时，非常偶然的遇到了外出的青万进。
    双方都没预料到对方会出现这么偏僻的地方，一时间剑拔弩张。
    青万进见廖老魔状态不对，打算击毙重伤垂危的廖老魔。
    可还未等他出手，就被廖老魔看出其大限将至。
    廖老魔急中生智，立即以死灵花有续命功效为诱，让青万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难以决断的青万进偷偷将廖老魔带回宗门。
    思潮起伏过后，实在不忍宗门衰落的青万进，最终选择和廖老魔合作，走上了害人的不归路。
    青万进掩护，廖老魔培养死灵花，但每日需要提供精气给青万进续命。
    那死灵花也是诡异。
    通过花粉吸食精气，然后回收花粉反哺于花，成熟后功效逆天，特别是对即将突破的修士大有裨益。
    青万进原本打算只在一小片区域释放一点，这样人们被吸食精气后，最多也就害一场病，不造人死亡，还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但让青万进没料到的是，廖老魔所图甚大，不仅将范围逐渐扩散到整个临安城，还盯上了各派的修士。
    等青万进发现时，已为时已晚，为了保住青竹苑的传承，他只能默不作声，放纵廖老魔胡作非为。
    “这么害怕事情败露，方才你为什么不和廖老魔一起杀了我？”
    面对牧怀仁的质问，青万进面露羞愧的低下头，凝望自己身上穿着的道袍，这时套在身上的道袍，在他眼中显得十分讽刺，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有多么的伪善。
    虽然难以言齿，但青万进还是说出实情。
    “你我同为玄门，我又怎么能忍心对你下杀手，要真杀了你，你身后的玄鼎山又该何去何从？”
    紧接着，不等牧怀仁开口回应，青万进又低头自嘲道。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老夫多心了，即使我和廖老魔一块上，想来也用不着您多费手脚。”
    牧怀仁对此无言以对，只是内心暗自感叹。
    不愧是正经玄门出身，不是他们玄鼎山这种为了占便宜找靠山的半路子，都这种时候了，还顾着同门情谊。
    “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有良心，还是没良心。”
    青万进露出凄惨的笑容，望着牧怀仁，眼底既有惭愧，也有羡慕。
    “对于玄鼎山的遭遇，老夫除了抱歉之外，实在无话可说，那魔头……我也拦不住。”
    “只是我和那廖魔头怎么也没想到，玄鼎山底蕴竟然如此深厚，出了个雷灵根的牧怀义，还有老先生这样的强者在暗处保驾护航。”
    “真是让人羡慕，可怜我青竹苑后继无人啊！”
    谈到青竹苑的现状，青万进仿佛触动了什么禁制，苍老的脸上逐渐狰狞，红色的血丝爬上眼睛。
    像是在问牧怀仁，又像是在问自己，语气急促且沉重。
    “我青竹苑近千年传承，怎么能在我手上断了！”
    青万进语气紧促，口吐浊气，一副就要断气的样子，双目却死死地瞪着牧怀仁。
    “我……我就是想再活个几十年，再看看……看看这青竹山，直到，看到我那个风灵根的小徒弟……成为结丹真人！将青竹苑千年道统传下去！这样我就能放心，就能瞑目！”
    门派传承自古以来都是各个宗门领袖最为重视之事，对自幼接受玄门传统的青万进来说，青竹苑在自己手中传承断绝，结丹真人断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死后也无颜面对青竹苑历代掌门。
    所以当他提到自己有望结丹的小徒弟时，青万进神情变得更加激动，浑身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如果我死了，青竹苑就会从玄门中除名！我那小徒弟修行路上没人指导，成不了结丹，青竹苑就……”
    想到了糟糕的未来，青万进话语一顿，神色骤变，最终变得满脸悲凄，这个人如同被抽出脊骨一般无力，脸色灰暗。
    牧怀仁眉头紧锁，看着眼前情绪异常，双目血红无法消退的青竹苑掌门，瞬间联想到了上次的于老板也是一样的症状。
    思绪电转，牧怀仁伸手，抚着青万进的头顶，玄鼎天功至纯至清的灵气喷涌而出。
    青万进没有反抗，任由牧怀仁施为。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没费什么力气，在数个呼吸后，如同上次一样，将青万进体内的漆黑物质取出。
    牧怀仁凝视手中体积远超上次的不明颗粒物质，脸色十分难看。
    “那死灵花虽说妙用无穷，但食人心智，反倒是对修士危害无穷。”
    此刻被去除漆黑物质的青万进此刻彻底安静下来，眼中的血丝褪去，但气息却比先前更加微弱，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灭的烛火。
    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眼底黯淡无光。
    失去精气支持，青万进正以极快的速度步入死亡。
    看样子已经是大限将至了！
    牧怀仁眼底流露出一丝哀色。
    青万进的事情如果传出去，相信能让所有宗门领袖感同身受，让青万进这等秉性正直之人生出与魔修合作的想法，可见门派传承在他们这类人心中的分量极重。
    在深思熟虑之后，牧怀仁缓缓起身，俯视眼前风烛残年的老者，眼底尽是无奈与叹息。
    “唉～就当做回好人吧。”
    一阵怒风刮过，吹得两人布衣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掩盖牧怀仁清脆的声音。
    “那白毛的小子，如果有修行上的难题可来找我，若修行上有所懈怠，则加以鞭策，异灵根的资质，只要不是蠢才，老夫保他入结丹。
    你那个大弟子是个沉稳的人，有我玄鼎山护着，相信能够守住这份千年道统。”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就是即将停止，不似人一般贪恋人间。
    此时此刻，已然油尽灯枯的青万进双眼突然闪过一抹神采，犹如回光返照般，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蠕动着干裂的嘴唇。
    “多……谢……”
    “多谢……道友……”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蚊蝇低语，几乎微不可闻，但牧怀仁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四个字。
    直到青万进彻底失去生机，牧怀仁才收回目光。
    心情有些沉重的牧怀仁，目光重新回到陷入泥土里的廖老魔身上。
    此刻的廖老魔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当牧怀仁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入眼帘时，廖老魔的内心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之情，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饶声。
    “不要杀我！我是天伤地绝宗的长老，我…我知道很多秘密…只要您放了我，我什么都能告诉您！”
    牧怀仁无视廖老魔的哀求，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悬空提起，浑身杀意弥漫。
    在感受到牧怀仁身上散发的浓郁至极的杀意后，廖老魔吓得惨白如纸，涕泪横流，直接开始哭丧起来。
    “不要杀我，我不能死，我还要用死灵花突破瓶颈，我要成为元婴真君…我要……”
    话还未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懒得听廖老魔废话，牧怀仁手掌灵气刺入廖老魔体内，化为利刃，将其五脏六腑连同金丹一齐搅碎。
    随手取下廖老魔身上的储物袋，牧怀仁用强硬手段破除上面的禁制。
    不出所料，在打开储物袋之后，里面果然有朵妖艳的紫花。
    只见足有一人高的紫花，悬空漂浮在储物空间的一角，周围浮现着暗色和紫色的颗粒。
    这些颗粒，都朝着紫花的根部飘去，花的底部就像一张是满是獠牙的嘴，不停的吞噬灰紫颗粒物质。
    吞噬的颗粒越多，花朵越鲜艳，整朵花充满了一股诡异的生机。
    牧怀仁神色变冷。
    这害人玩意。
    手掌抬起，灵气涌现，就要将其捏成粉碎，这时小金却急忙出言阻止，直呼这可是好东西。
    牧怀仁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妖花虽能提升人的修为，但食人心智，榨干修士的潜力，封锁修行者的上限，服用后危害反而更大。”
    小金语速极快，向牧怀仁解释。
    【这花富含大量精气，可将其交给系统处理，换取奖励。】
    系统还有回收功能？
    牧怀仁闻言，只是惊讶片刻，稍作思考，便将那死灵花交给了小金处理。
    转身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牧怀仁忍不住叹了口气，用干枯粗糙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内心郁闷至极。
    这都什么事啊？
    该怎么跟青竹苑的小家伙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