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惜道:“你们可以因为我们是大周人,而杀死我们,但不能说我们是大周派来的奸细。哪个奸细会在出发之前,先毁伤自己双目,做个盲女呢?”
郑文康冷笑道:“这可不一定!昔日我们大启的安定公主,为了大启,可是宁愿以身殉国的!说不定你自毁双目,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你们不是奸细,从而留下你们性命。
“你们身为大周皇室血脉,原本身份尊贵,若你们说清楚讲明白要来朝拜我们大启的皇上,我们自然打开国门欢迎,但你们隐姓埋名,混入我们大启,就怪不得我们将你们当成奸细了。”
皇帝微微颔首,认可丞相所说的话。
没人为宋句他们求情。
死在北周铁骑之下的大启人,实在太多太多。
谢凛道:“皇上,无惜姑娘的话是否真实,暂不可知。但微臣早在得知他们身份之时,已经着人前往北周皇室打探情况,想必近日就会有结果。”
郑文康立即怒道:“谢大人当自己是谁,还能派人混入北周皇室查探情况?”
谢凛淡淡道:“花二十万两银子,去北周皇室打探一个消息,很难吗?”
“你花的是自己的银子吗?”
“是的。”谢凛语气淡淡:“怎么,郑大人拿不出二十万两银子吗?”
郑文康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几下,他怎么忘记了,谢凛现在不只是廷尉大人,还是盛京城第一富商啊。
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去打探一个消息,还是对国家暂时毫无益处的消息……哪怕是皇帝都得肉疼,但是谢凛可以眼睛不眨地做到。
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在北周王宫打探一个消息,肯定不会很难。
边上的润雪,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对劲儿。
谢凛不是要将宋句表兄妹三人置于死地,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吗?为何还要花费大笔银子,去查探他们在北周皇室的遭遇?
润雪探究的目光,落在谢凛身上,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谢爱卿办得好,朕便等你的消息!”皇帝夸赞谢凛,为他自掏腰包办事的行为,感到满意。
谢凛躬身谢过,便道:“皇上,无惜姑娘坚称他们不是奸细,那我们就不能按照奸细的律法来定他们的罪。
“臣以为,当下最好先找到证据,证明他们乃是奸细,才可将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皇帝道:“此案交给谢大人与丞相一同处理,朕从旁听着。”
郑文康皱眉问道:“他们的身份已经证据确凿,还需要查证什么!”
谢凛:“桑农修挖水渠有功,被皇上提拔为河堤都督,他作为大启官员,出行便代表着大启朝廷。
“若他是奸细,前来为祸我大启,那他在修挖水渠的途中,必定对沿途百姓耍官威,甚或假借朝廷名义,以修挖水渠为由,搜刮民脂民膏,叫百姓怨声载道。
“一旦民怨冲天,必定会发生暴乱,伤及无辜、耗损钱财、动摇大启江山。
“是以,微臣以为,应该请水渠沿途的百姓前来作证,证实桑农在修挖水渠途中,可做下伤天害理、搜刮民脂民膏,叫沿途百姓苦不堪言的事情。”
温庭慎站出来道:“皇上,谢大人此举甚是有理。一旦证实桑农作过那些事情,他必定是奸细无疑,将他千刀万剐,包括百姓在内的所有人,都将认为理所当然。
“否则总有人记得,桑农为大启盛京城挖了一条水渠,救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这对我大启很是不利啊。”
也有其他臣子深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
丞相找不到理由阻止,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颔首:“就按照谢大人所说的做,传水渠沿途的百姓前来作证。”
谢凛:“皇上,为了节约时间,早在升堂之前,微臣已经派人去请沿途的百姓,足有上百人,可随意抽查十几人,听他们的说法。”
皇帝赞许地看着他,他这个廷尉大人,做事可真是面面俱到,让他在此等候城郊的百姓过来,时间实在太长,他也实在没那么好的耐心。
谢凛都帮他解决了。
“传百姓入内。”
很快,十数名百姓被带进来,他们从未来过这样严肃的场面,也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更没有见过皇帝,因此很是拘谨,让跪下就跪下,让行礼就行礼。
不过当他们看到桑农如今狼狈的模样时,很是震惊,不明白为他们修挖水渠的、在这个夏季救他们全家一命的河堤都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郑文康冷肃着一张脸,居高临下:“本官问你们,桑农都尉在修挖水渠途中,可否要求你们拿出家中钱财?或者到你们家中要求你们杀猪宰羊,大吃大喝?”
百姓们满脸茫然。
“没有啊,都尉每天都忙得很,我们主动给他送吃的,都见不到他人,他怎会有空来我们家中大吃大喝?若他能来,都够我们家在全村炫耀几个月了!”
“是啊,有一次下大雨,我见都尉没穿蓑衣也没带伞,特意从家中拿了给他送去,送到时候他已经到下游去查看情况了,我根本追不上。”
有一个大娘嗓门很大,她说:“我瞧着都尉人很好,想把我家姑娘给他做妾,我带着我家姑娘去找都尉几次,他都在指挥手底下的人修挖水渠,根本没时间相看姑娘,若是我家姑娘能给他做妾,我死也瞑目了。”
郑文康:“……”
和他们想要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东方朔也紧皱眉头,眸中闪现怒气,但他还知道要克制怒气。
他压低声音问:“雪儿,怎么会这样!”
皇帝也很意外,没想到桑农在修挖水渠途中,这样尽职尽责,百姓给他送吃的送用的,甚至送女儿,根本送不到他手上。
一个人得多废寝忘食,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大娘不太理解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也不太懂面见天子时的规矩,也就比较坦率。
她大着胆子问:“皇上,都尉这样好一个人,他到底犯了啥事?要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啊?
“他修挖的水渠,不是泄洪成功了吗?他拯救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是我们百姓的恩人啊,该给他建堂立庙的,不是吗?我……民妇听闻,为泄洪成功,都尉当时好几天没空吃饭和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