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七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元旦佳节,京城四处张灯结彩,红梢挂枝头,宫灯映梅花,皇宫中高办佳宴,四方来朝,百官庆贺。
本是一副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但忽然之间,宫外铁骑林立,本应在宴中庆贺的赵国公赵肃带领铁骑围堵宫门,自宫外点起火把,西直门外火光冲天。
佳宴之中依旧歌舞升平,信王对着鸾座上的太后躬身行礼,扬言点鳌山贺皇太后千岁。
皇太后笑而应允,鳌山灯高大巍峨,是八仙送福的样式,霍霍生辉,却不想那点灯的小太监手不稳,不慎将灯油洒落,整个灯竟一下全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皇太后被吓了一跳,抚胸骇道:“这是怎么回事?阖宫佳宴,还不快快将火熄灭。”
四周宫人却佁然不动,眼看鳌山灯烈烈焚烧。
一旁的赵贵妃则与信王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对权欲的贪婪,跟计划完成的喜悦,四周命妇、官员面面相觑,知情者心下躁动,不知情者看出宫闱有变,不敢轻举妄动。
金吾卫统领蔡祺于见鳌山火光盈天,自知是信号发出,振臂一挥,听命于他的金吾卫立即行动,宫门霎时大开,赵肃领兵而入,却不忘倒打一耙,指使手下兵卫高呼。
“太子谋逆,臣等前来救驾!”
王位更替,王朝更迭,自古以来都讲究个名正言顺,便是要造反,也是要打出清君侧的名号,才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大队铁骑人马踏入皇城,来势汹汹,阻拦的宫人、护卫被砍翻在地,马蹄踏过,只留下一地狼藉。
宫宴上的朝臣们亦是听见外头喧闹的声响,各个警戒起来,还有几位忠臣朝着鸾座上的太后高呼。
“事态紧急,太后快随臣等离去。”
皇太后心有惴惴,刚要顺势而走,却被一旁的赵贵妃指使宫人架住。
赵贵妃怡然而笑:“太子谋逆,如今陛下病卧,自当由母后主事,事发危急,母后何不降下懿旨,诛杀此谋朝篡位的不忠不孝之徒?”
皇太后手颤不已,立即明白今日之事是谁作为,怒视赵贵妃与信王母子,怒叱道:“尔等怎敢如此?!”
原先要带皇太后离去的臣子们亦是上前想要解救太后,却不曾想被后面闯入的侍卫拿下,挣扎叫骂的那位当即被割了喉咙,如此杀鸡儆猴之下,在场官员自不敢妄动。
信王则是冷声叱道:“此乃逆党,死不足惜,诸位今日若与吾共诛贼人,匡扶皇室,实乃大功一件,若与逆党同谋,那就休怪本王无情,投降者生,谋逆者死,”
说罢举杯示意,与他一派的官员目光炯炯,赵贵妃指使宫人取出懿旨笔墨,皇太后凤印,逼迫太后拟旨。
方才冲入殿内的侍卫们拔剑出鞘,围拢于太子李恒席坐之前,“李恒”却瑟瑟发抖,刀剑挥舞过来的一瞬伸手去挡,血液飞溅,刺骨的疼痛使得原先被下的软筋散药效减弱。
他自座位跌倒,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后退,偏头看向端坐的康平长公主,颤着声求救:“母亲…母亲救我!”
康平长公主李昭勃然变色,原先要动手的侍卫也看出其中端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昭几乎是立刻奔去赵子洲身边,看他被刀刃削断一半的手,痛心不已,喃喃道:“怎会是你,明明……”
明明方才在这里的就是太子!
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她的儿子?
因着赵国公赵肃与信王协同谋逆,为保子嗣平安,李昭借口赵子洲突发急症,让本该跟她一同赴宴的赵子洲在赵国公府避祸。
却不想赵子洲不知何时被带到了此处,还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太子朝服,坐在太子席上……
赵子洲捂着手汗如雨下,忍痛道:“方才……方才有人带兵闯入府中,给儿子喂了许多药物,又…又摆布着儿子与表兄更换了衣裳,将儿子架到了此处……”
李昭立时便想起,不久之前,太子似乎不胜酒力,酒水泼洒到了朝服之上,被人带着离开更衣。
因着太子乃是储君,坐席离诸人较远,赵子洲又被摆布出不胜酒力,撑着头的不适模样,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点燃的鳌山灯吸引,才使得这出偷梁换柱得以成功。
信王一派臣子立即知晓计划失败,紧张不已
原本胜券在握的信王见此大惊失色,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对着下首处的臣子、侍卫们吩咐:
“即刻搜查逆党之首,若有谁能取其首级来见,即刻封为万户侯!”
话音刚落,信王所站之处便飞过一道箭矢,若非他躲闪的快,怕是要当场被射穿咽喉。
侍卫首领提刀要领着人前去护主,却不想胸前一痛,低头时只见长刀从胸前贯穿而出,欲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只吐出满口的血,长刀擦着断裂的骨头退出,人体轰然倒地,再没了声息。
坐于席末的王闻序摔杯为号,凌然道:“赵贵妃与信王母子挟持太后,其罪当诛,诸位还不快快动手!”
赵贵妃与信王对视一眼,立即明白大事不妙。
他们中计了!
霎时间,侍卫们纷纷举刀相向,敌我砍做一团,大臣们或是奔逃躲藏,或是围拢分门别派,互相攻讦,还有些围拢到皇太后身边,企图救驾。
原本围在太后身边的宫人被砍杀几个后也纷乱起来,痛呼声,尖叫声,哀嚎哭泣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赵贵妃带着人挟持皇太后奔逃而去,信王捂着被箭矢穿透的肩膀在仅存的侍卫包围下一同逃离。
而与此同时,带兵闯入宫门的赵国公赵肃,在步入东华门时遭到围击,身披铁甲的骑兵率先入内,为首的几个被莫名躁动起来的坐骑甩下马去,又被躲闪不及的后头骑兵踩踏而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为何马匹莫名躁动。
“不好,这地面上有铁蒺藜!咱们中计了!”
有人见势不对,勒紧缰绳就要后撤,却不想后方寒芒闪过,无数箭矢飞射而来,若是寻常箭矢,铁骑自然不畏,但等人被射于马下,众人这才惊觉。
射过来的分明不是箭,而是……
“是弩!”
无数弩箭朝后方扫射而来,前方却是一片片的三面环椎的尖锐铁蒺藜,一旦马匹踩中,必要人仰马翻,但要往后退,却要面临连铁锁甲都能穿透的弩箭。
一时间队伍进退两难,皇宫中却响起一阵阵号角鸣响,犹如四面楚歌,将赵国公带领的兵将包围在内。
赵肃自知陷入埋伏,目眦尽裂,晏仲安驭马在其身侧,自知回头便是死路,狠了狠心,派人举着盾牌抵挡身后箭矢。
又下令让兵士将死去的人马往前推移,用人身马身去沾附那些铁蒺藜,待稍清出道路,立即对着手下兵将下令:“驱马前行!”
李恒站于皇宫角楼之上了望,夸赞道:“晏仲安倒是个有能力的,到底是打过仗的将军,比他软脚羊似的子孙强。”
晏景却眉头紧锁,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人高举旌旗,这是事先定好的暗号,告知部署皇城内的部下如何行事。
他看着不远处赵肃的行军路线,冷声道:
“殿下,看行经路线,他们应是在往陛下所居的养心殿前行。”
这个时候去养心殿,赵国公的目的自然是昭然若揭。
“挟天子以令诸侯!”
二人异口同声,李恒朗声而笑,拍了拍晏景的肩膀:“既是如此,也该到咱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