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坐在一方软榻之上,方才她被一堆蒙面人拽着手臂从马车上拖了下来,同样被拖下来的还有桂枝。
那些人蒙住了她们的眼,又将她们分开各自带走,押解着她的人一路上不管她怎么挣扎吵闹,都一言不发。
他们将她丢在这个房间之后,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尤晚秋扯下眼前遮挡的黑布,打量四周。
这地方像是个住所,大小适中,但家具、器皿这类物什很少,只有一方床榻,一方桌案,以及床榻不远处的小高木几上摆着花瓶,权当装饰。
若是这是一个人的住所,那这个人必然性格冷淡,不然也不住在这样森白冷然的冰窟窿里了。
四周的门窗尤晚秋都敲砸过,皆是锁死了的,从里头根本打不开。
尤晚秋一开始还有力气折腾,在里头推门砸窗,出言叫骂,但过了许久,竟连个人声都没有,这反而比有人更令人害怕。
她在寂静之中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她被困死在这儿,还会有人来救她么?
恐怕连她的尸身都找不着吧。
而且桂枝也被带走了,她一向胆小,现下怕是被吓坏了,若是做了傻事,又该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了一会,尤晚秋不免朝着这屋子唯一温暖的软榻走去。
无论如何,她总得歇一歇,把脑子放空,不然非得自己吓死自己不可。
她不知在榻上坐了多久,腿都要麻了,却提不起劲走动,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尤晚秋才如梦初醒。
她带着希翼跟恐惧朝门口望去,手攥紧了榻上的软垫。
一阵门栓跟木门机关转动声传来,门被打开,来人走了进来,又将门合上。
他朝她走来。
尤晚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只觉得犹如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当场,竟是忘了如今境遇。
她喃喃道:“你竟还活着……”
被她误以为早已死去的晏景却面容森冷。
数月未见,他消瘦许多,愈发显得眉眼深邃,昔日顾盼神飞的貌美少年变成了深沉阴翳的青年男人。
晏景嗤笑一声,迈步向前。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她,而后伸出手去掐住了她的下颌,勾唇浅笑,眼眸深黑如夜:“我没有死,你很失望?”
晏景下手很重,尤晚秋肤色白,被他掐住的下颌立刻浮现红痕,极是可怜。
尤晚秋见他如此,竟也笑了出来,在见到他之后,她便想明白了。
原来那些人还真是奔着她来的。
尤晚秋以为她见着阴翳暴怒的晏景,会心怀惧怕,像前世那般软声求饶。
但她没有。
尤晚秋笑得极甜蜜,唇角的梨涡浮现,瞧着他好似真瞧着死而复生的真爱情郎,就连声音也甜的像蜜:“原来你还活着阿。”
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仇人们,一个不落的在这个世上,不得解脱。
她笑靥如花,晏景却更生怒:“你是觉着我必死无疑,所以这么着急要去嫁给旁人?”
他在质问她。
尤晚秋笑得更欢畅。
瞧瞧他这模样,跟自个儿上辈子多像啊。
上辈子她好像也质问过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娶许家的女儿,她求他放她走。
但晏景面对她的质问祈求,却什么也没说,他一副被她辜负的模样,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男人不会被关在后院,心情不舒畅时,自有广阔天地,大好前程等着他们奔忙。
而她却只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在晏景亲手打造的华丽的金屋里,等着他回来。
但最后代替他过来的是一碗带毒的甜羹。
尤晚秋比他心软,她最起码还乐意跟他说话,语调轻柔婉转:“小侯爷,您误会了,我要嫁人不是因为觉着您要死了。”
“我寻人另嫁是因为我瞧不上您,觉着跟您在一块太过无趣,一想到要跟您日夜相对,便打心底里觉得叫人恶心。”
她的话好恶毒。
尤晚秋见到晏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眸子颤动,呼吸急促,面上竟带着惊痛之色,好似被她捅了一刀。
她好畅快。
这些话她不知在心里咀嚼过多少次。
如今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犹如吐出积年之毒,果真叫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