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作者:青港沉沙   跟着姓名学国学最新章节     
    上九: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
    没有损失,给予利益,没有灾难,坚持下去吉利。利于有所行动,得到无私忘家的臣子。
    自己没有损失,还能给别人带来好处,这种举手之劳就能帮助到别人的事,我们要坚持多做。
    如果连举手之劳的事都不愿意去做,人与人之间会变得多么冷漠?
    苏东坡在调任汝州途中,遇到了难题。从黄州到汝州路途遥远,盘缠已然用尽,而且他的小儿子不幸夭折。
    王朝云在黄州生了一个儿子,苏东坡取名为苏遁。遁,取自易经第三十七卦,寓意自己远遁世外,表达对孩子的美好祝愿。
    苏遁满月的时候,苏东坡想起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写了一首七绝《洗儿》: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我却被聪明耽误了一生。只希望我的孩子愚蠢鲁钝,无灾无难官至公卿。
    苏东坡什么都好,就是自恃才高,管不住自己的嘴和笔。这次幸好他人在黄州,深山之中偏僻不传,否则这首诗一旦流传出去,搞不好又要闹出一桩惊心动魄的乌台诗案。
    苏遁夭折,盘缠已尽,苏东坡伤痛之余只得上书朝廷,请求不去汝州而暂居常州(今江苏常州)。
    汝州在河南境内,明显离帝都汴京更近,苏东坡为什么弃汝州而选择常州呢?
    古时候的交通,不如现在这么方便,高速、高铁穿山越岭,朝夕便至。
    苏东坡要从黄州抵达汝州,必须要沿汉水上溯到湖北襄阳,再从襄阳上岸,沿陆路进入河南境内,抵达汝州。这条路,与万里茶道湖北汉口至河南段大致重叠,船载马驮,绝非数日便可到达。
    而从黄州去往常州,只需一叶轻舟沿长江顺流而下即可,明显更快更省力。
    常州水网密织,风景优美,鱼丰粮足,更重要的是好弟弟苏辙就在不远的徽州任职。对于自觉仕途已无望的苏东坡来说,在常州既不用担心日常伙食,又有江南美景可赏,还能与家人朋友互通往来,堪称绝佳的躺平养老之地。
    这个请求对宋神宗无损,而对苏东坡有益,宋神宗很快批准了他的奏请。皇帝垂仁天下,便可深得民心,并为朝廷笼络无数忠心耿耿的臣子。只不过对于病入膏肓的宋神宗来说,司马光、苏东坡这些肱股之臣再也不能为他继续效力了。
    公元1085年正月,就在苏东坡准备前往常州时,宋神宗因病情恶化而驾崩,不足九岁的宋哲宗赵煦(1077年1月-1100年2月)继位,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听政。她起用司马光、吕公着、文彦博等元老故吏,罢除新法而兴旧制,史称元佑更化。
    此时的司马光德高望重,因完成煌煌巨着《资治通鉴》而被高太后看重,多次向他咨询治国方略。司马光先后上书,奏请广开言路、废新法、施仁政,重点指出保甲法、免役法和将兵法病民伤国,有害无益。
    高太后深以为然,任命他为门下侍郎,相当于副宰相。司马光走马上任后,为从速废除新法,建议把因反对新法而被贬的吕公着、文彦博、范纯仁、苏东坡、苏辙等人召回朝廷。
    于是苏东坡像坐了火箭一样,官位节节攀升。只用不到半年时间,他从常州团练副使,历任朝奉郎知登州(今山东蓬莱)、礼部郎中、起居舍人和中书舍人,最终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同时负责教育少年皇帝宋哲宗,成为帝王师。
    他的弟弟苏辙也累迁至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后来一度官居副宰相,进爵开国伯。
    司马光已经六十八岁,年老多病,多次上表请求辞官。但高太后不但不批准,反而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正式官拜宰相。考虑到这位三朝元老病体衰弱,特批他可以乘坐轿子入朝,且只需三天上一次班。深蒙圣眷的司马光忘我工作,终于彻底罢除新法。第二年,因身体不支病重去世,满朝悲恸。
    在司马光的葬礼上,心直口快的苏东坡忍不住和程氏兄弟起了冲突。
    程颐、程颢兄弟同为北宋理学的奠基者,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德修养目标。程颐的性格端方古板,有一次他给少年宋哲宗讲课,宋哲宗顺手折下一根柳枝。程颐见状板起了脸,劝谏道:“方春万物生荣,不可无故摧折。”老成持重的司马光听说这件事后,认为程颐太不懂得变通,如此教育可能导致皇帝不喜欢儒生。
    当端方古板的程颐遇到诙谐豁达的苏东坡,自然会发生一些故事。
    那一天,群臣在参加完太庙大典之后,打算结伴前去吊唁司马光。但是负责操持司马光丧礼的程颐不许他们进门,理由是《论语》中提到过“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孔子如果哭过,这一天就不会再唱歌。引申出来的意思是,如果有悲伤的事发生,这一整天就不能再快乐。
    苏东坡反唇相讥:我们是参加典礼之后再来吊唁,孔子又没说过“子于是日歌,则不哭。”
    孔子当然没有说过,唱歌以后不能再悲伤!
    程颐无言以对,但仍然固执地不让大家进门吊唁。苏东坡于是出言讥讽道:“伊川可谓糟糠鄙俚叔孙通。”程颐食古不化,可谓山寨版的叔孙通。
    苏东坡不会料到,他只不过图一时口快,却掀起了蜀洛党争。从此,程颐的门人开始不遗余力地弹劾苏东坡,而以苏东坡兄弟为代表的川蜀官员也奋力反击。党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苏东坡离开了朝廷中枢,而程颐也被罢崇政殿说书,差点因此致仕。
    苏东坡的离开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以他当时的声望和影响,若是稍微圆滑收敛一点,有很大可能位居宰执。
    但圆滑的苏东坡便不是我们喜闻乐见的苏东坡了。
    旧党掌控朝政后,对新党的打击报复丝毫不逊于当年新党对旧党的倾轧,苏东坡对此不以为然。他并不赞同尽废新法,同时对旧党的腐败现象多有不满,于是新党认为他不是自己人,旧党也认为他不是自己人。当新旧两党都不能容他的时候,自请外调成为最好的选择。
    公元1089年,苏东坡任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此时杭州恰逢大旱,饥馑与瘟疫一同发生。
    再次来到杭州的苏东坡,会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