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是怕本王突然暴毙，人皇之位后继无人吗？”
    帝乙的言话中还夹杂着些许的笑意。
    闻仲垂着脑袋，抢先答道，“臣却有此想！”
    比干虽是感到无语，此时却也只能同声附和道，“臣亦有如此之想！”
    “放心，本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帝乙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身形向后靠在椅背上，仰望殿顶，无力地轻叹一声，
    继续说道，
    “如今的受儿没有属于王的心，他还背不起守护人族的重担。”
    “殿下不是已经悟了圣心，只是王上将……”比干说到这里，脑袋倏地抬起。
    他直到此时，终于想通了一些什么。
    “殿下所悟并非是王道与霸道！”
    王霸之心，君临天下，所向披靡，没有退路可言，披荆斩棘，击溃眼前所有阻拦之敌。
    是独属于王族的最强圣心，更是圣心中的王者。
    殿下所悟就该如此。
    这也成为了所有人思绪中的一个盲区，没有人会想到殿下所悟会是其他的圣心。
    “圣心的反噬……受儿活不过三年！”
    “这……这……这……”
    他们已经猜到王上是想放殿下出去作饵，将埋在人族内部的隐患全都引出来。
    可从未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比干再次低头陷入沉思，这一次，只是数息的功夫。
    “殇！”
    一个字轻轻地吐出，气息中，竟还能感觉到夹杂着些许的寒意。
    “极致之悲！极致之痛！极致之哀！方能感悟，能让人一步便迈入圣境大圆满，只是‘殇’所消耗的是……”
    “人的生机潜能！”
    “可据记载，领悟‘殇’之人莫说是五年，哪怕五日都活不过。”
    这就是代价。
    这不由得让比干想起另一个传闻，还有五年前在王后魂归于天地时看到的一幕。
    天空之上炸开的翠绿色光芒，其中生机之浓郁。
    让他至今都印象深刻。
    殿下是修炼了传闻中的不死功法！
    “受儿之事，本王自有安排，当他能扛起守护人族这个重担时，他自然就会回来，本王的身体虽然也在日况愈下，可撑到受儿回来，还是做得到的，无需你们忧心，而你们当务之急……”
    “是吸收手中的心与眼，里面所蕴含的信念之力，让你们两人突破圣境大圆满，迈入至境，也未尝不可。”
    在完成理智与大义的进言之后，接下来剩下的……便是私情！
    看着台上洒落的金色血液，两人无不痛心。
    他们自王翼开始，从当年的王子子羡，到如今的王上帝乙，他们相伴了近三十年。
    刚才之言，何尝不是别样的遗言。
    帝乙似是也知道二人所想，也不想看到两人在自己面前变得伤感。
    只是摆了摆手，再次叮嘱道，“见过白明轩后，就回府中闭关吧，突破之前，你们无需入朝。”
    “退下吧！”
    比干和闻仲再次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落寞。
    又齐齐看向王上所在，恭声领命道，“臣领命！”
    两人说罢，转身便向着玄阴殿外迈步走去。
    只是他们那微微弓起的背影，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压力和疲惫，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此时已近黄昏，
    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很长，是显得那般凄凉。
    他们的脚步也不再轻盈，变得是缓慢而又沉重，也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帝乙抬手间掩起嘴，又忍不住轻咳数声。
    数息过去，轻咳之声逐渐消退，方才缓缓将手松开，即便不看，他也清楚掌心中湿润的液体为何。
    轻声呢喃起来，“大劫将至，必须要做到万全……”
    挥手间。
    掌心间与洒在桌案上的金色血液，便全都消失不见，也在这一瞬，帝乙的身形也消失在玄阴殿。
    这玄阴殿再次变得空旷寂静。
    那一年。
    帝乙虽是以父王和王兄的生命为代价，完成了传承仪式，但那突起的变故，却也为他的根基，埋下了隐患。
    妻子不能得见亲子，才忧思成疾，不治而终。
    而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那股无力，那股无能，他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是他的实力，亦是信念之力在滋养着他的气血。
    才让他的暗伤与隐疾，迟迟未曾发作。
    当帝乙身影出现在祠堂时，身上已经再无萎靡和虚弱之色。
    他站在那里，身影一如既往的伟岸，好似能够独自一人就将这片天地全都撑起。
    只是。
    在子启一言不发的目光注视下，身为父亲的他还是败下了阵来。
    轻叹了一声。
    随即又是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虚弱之象暴露无遗。
    帝乙遂开口问道，“说说吧，你为什么传音让我答应与姬昌的这笔‘交易’？”
    就在帝乙对姬昌动杀心，彻底抹除后患之际。
    那时的他，是真的动了杀姬昌的心，若没有子启的传音，恐怕姬昌早已是一具尸体。
    “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帝乙不由得好奇，“想明白何事？”
    子启只是低着头，抿着唇，沉默许久。
    三息！十息！百息过去！
    看他如此态度，帝乙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子启上次这番难以启齿的仪态，说的就是他所布之局。
    或许也正是应了他心中的猜测。
    “是私欲……”
    听完子启所言，他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呵斥出声，“住口！”
    子启从小就只能从帝乙的口中了解到母后和弟弟的生活，他想出去见见母后，却被‘囚禁’在这祠堂中。
    最后选择修炼天衍神术的原因说来也是可笑。
    他没有力量反抗父王，走不出这里，只能在推演局中才能近距离地感受到自己母后的存在。
    每每看到母后有所动作时，他都会回应。
    可他知道。
    母后抱得不是他，安慰的也不是他，轻抚脑袋的更不是他。
    所有的举止都是对‘空气’为之，可他心里却清楚，那个‘空气’是根本无法出现在这局中……他的弟弟。
    他羡慕！他更是嫉妒！
    “星演术都能看到的未来，天衍神术却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听完姬昌的话，我才意识到，不是天衍神术的问题，也并不是未来不可见，只是我的方向错了！”
    “未来可能有两个……”
    “一个便是姬昌以私欲之心看到的未来，另一个便是……”
    “是真正能让我人族安然渡过这一劫的未来，或许就是所谓的神，以无上伟力，截断这个未来的时间长河！”
    “让我无法在未来中，找到属于现在的……”
    “正确答案！”
    说到这里，子启的双眸闭合，却听他将话锋一转。
    “老祖，还打算装睡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