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一群衣衫褴褛,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疯狂的流民,口里叫嚣着,朝着上官夙野的马车砸石子。
这群流民应是长期挨饿,根本没有力气搬动大一些的石头,打砸的力度也不大,没有造成伤亡。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把上官公子吵醒了。
为了能赶着城门一开,他们立马就撤离了弘农郡城,他这个娇气的少爷几乎几日几夜没睡了。
今日路上颠簸闷热,好不容易睡了两个时辰,他倒要看看,哪个想死的,扰了他的美梦。
上官夙野掀开车帘,十里八乡都能感觉得到他的起床气。
刚刚上官家的家丁还只是连枪带壳的对着众人做出震慑的姿势。
如今,看三公子这样子想必是要有东西慰祭他们手中的利器了。
流民见家丁都露出了锋利的刀刃,没人敢在上前一步,不少胆子小的人,都悄悄地往后挪了几步。
三位带头人见状,互相对看了一眼。
“你们不能将人带走,那可是我的小侄女们,你们这是坑蒙拐骗,乡亲们帮帮忙,不能让他们带走我的小侄女们啊?”
其中一个身材矮小,鹰嘴鹞目的男人,跳着喊了出来。
庚云询问了拦车的小女孩,小女孩摇摇头,她朝着陆也溪喊道:“恩人,他胡编乱造!我们姐妹二人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路上他们还想吃了我们姐妹。”
陆也溪点点头,即使真的是亲叔叔,那帮人也没安好心。
上官夙野根本不理会那人的叫嚣,移动到陆也溪的身边。
眼神请示,大哥,我能动手吗?
陆也溪莞尔,当然。
“庚风,你去帮帮他。”夏侯煜对身后的庚风吩咐。
庚风领命而去,不一会,流民见飞身来了几人,很快将那三个带头的以极快的招式割掉了他们的头颅。
流民一哄而散,这帮人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金主。没见那家丁的刀都泛着阴冷冷的白光吗?
陆也溪心里打着鼓,宜阳县怎么这般的混乱?!
城门已经关闭,如果住在驿站,恐怕不仅仅是流民,可能还有山匪?!
就算没有两姐妹的插曲,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想必早就被山匪盯上了。
他们为了尽快的离开弘农郡,马不停蹄的赶路,坐马车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保护他们的家丁们。
再继续赶路,疲劳驾驶可不好,所有人必须要找个安全之地休整一番了。
夏侯煜建议不能再往前了,驿站也不能住,今夜最好进城,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人识得宜阳县县令唐德。
陆也溪与陆云林对看一眼,要是在山阳县就好了,他们刷脸就可以进。
这宜阳县县令唐德也不知道刷谁的脸,他会卖那个面子。
“夙野,你的家丁全留下,住在驿站,守住咱的马车就行。如果流民或者山匪来抢就将食物留给他们。
上官家的家丁保下性命就是完成任务。
咱们几人,就由夏侯家的暗卫悄悄带咱们入城,趁还未宵禁找家客栈休息,你看如何?!”
上官夙野心疼他带的那几坛好酒,粮食以及其他的物资他们明日可在宜阳县再次采购就好了。
“好,听大哥的安排。”
于是趁夜,宜阳县几道黑影嗖嗖的进了城中。
这里也有顺风物流局的分部,庚风带着陆云林很快找到了物流局的据点。
宜阳县的毛管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他的终极大老板,陆也溪。
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直到将他们安排进宜阳县最大最豪华的福来客栈,也还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也溪详细询问了毛管事宜阳的经营情况。
毛管事作了详尽的述职。
陆也溪从毛管事的口中得知,此地的县令唐德,名字里带了德。和他的为官之道恰恰相反,此人道德沦丧,人性扭曲,毫无道德。
今夜他们是走了特殊通道进了城,明日如果他们不是官家又是外乡人,三辆马车过了城门能有一辆驾走都不错了。
这两年遭了灾,百姓本就难以维持,可他的苛捐杂税一点儿也没少,甚至变本加厉,雁过留毛,收取民脂民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巧立各种奇葩的苛捐杂税,人头税,草鞋税,赤脚税,甚至还有粪税......
陆也溪震惊于这些奇葩的税目,奇葩嘛?顾名思义,就是看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啼笑皆非的税种。
怪不得那么多流民聚集在城外,原来城里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皇上,不是已经命司农寺拨了一批粮食,针对受灾严重的县份,多少都拨有救济粮啊。”
”会长,您有所不知。官家确实有五万石粮食拨到了宜阳县。但百姓们领到手上的粮食掺杂了至少一半的砂石。
并且,三月宜阳县就收到了官粮,一直放在县衙,直到六月初才开始发粮,六月又是收税的时间段,如果没有,就用粮食抵扣,但县衙却不收掺杂砂石的粮食了。”
陆也溪气笑,这唐德要怎么搞?想当绝户的县令吗?
上官夙野尴尬的咳嗽两声,“大哥,隐户。”
陆也溪恍然大悟,只有他们世家才会玩的心眼儿。
城外的流民不想去做世家大族的奴隶,忍饥挨饿在城外流窜,希望还有一线生机。
因为也离不开宜阳,没有官府的路贴,哪儿也别想去。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毛管事又微微行礼。
“低贱的价格全家人就成为了世家里的隐户,男丁也许做了哪个大户家的家奴,也许被大户卖给了山匪,也有可能是哪家豢养的私兵,女人为俾为妾为娼,孩子就成了家生子。”
陆也溪脑子里过了一转,等于说:那些奇葩的税收都进了县令的腰包,破产的百姓却流向了世家,世家又向县令孝敬好处。
私下的人没少,面上的人却少了,导致向朝廷上交的税少了,不时还有朝廷下拨的救助粮,该向朝廷上交的税收都进了私人的腰包了。
“会长,还是您有本事。唐县令并未为难咱们,顺风物流局以及琼浆玉液酒三家分店暂时没有受影响。但如今世道越来越差,即使没有官府的压榨,也很再难维下去了。”
陆也溪苦笑着摇摇头,有这样一位父母官:勾结地方势力,盗卖官粮,公饱私囊,不顾及百姓死活。
她宽慰毛管事不必自责,乱世里怎么可能会有欣欣向荣的商事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