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些莫名其妙,张景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抽不开身。他有一些预感,自己的每一步路似乎都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可是他只能这样,慢慢摸索着,尝试着走下去。
这里虽然号称鬼哭,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阴森与黑暗,相反,这里反而是阳光普照,一片祥和。
很快,此地就出现了改变,光芒越来越盛,但温度没有丝毫的改变,骤然的强光已经很难使人睁开双眼。转瞬间,天,黑了。
鬼哭,如约而至。
有言曰:人有五戒,曰不杀生,曰不偷盗,曰不邪淫,曰不妄语,曰不饮酒。
所谓有鬼曰哭,人死有魂,魂化成鬼。人即是鬼,人不如鬼。
一个壮汉缓缓走来,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脚底踩着一双并不称脚的鞋子,因此走路也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双目呈为惨白色,手指正在淌着血,似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言之事。
那男子瞬间移动到张景身前,提起大刀,用刀尖轻轻划在张景脸庞上,听着鲜血滴啦滴啦留下的声音后,他陶醉的闭上了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呦呵小子,命挺硬,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上面打招呼,我一下就把你砍了。”那男子轻蔑的说道。
张景摇了摇头,并不信带刀男子的话语。
“怎么,你不信老子说的话。”男子有些生气。
张景撇了撇嘴。
欻的一声,一股刀芒闪过,张景的头身分离,张景的身躯倒下,两手两脚用力让头部接近脖颈,顿时,两者相连到一起。
看着张景傻里傻气的表情,男子无奈地说道:“在此地数百年没见过你这等人。”
张景饶有兴趣道:“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静,平静到可怕。”
“要不,我为你起一卦,自接触此道,我还没有真正起过一卦呢。”张景微笑的说道。
那男子却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就连眼中的白芒都不自主的暗淡了几分,“不,不用了。”说话还带着微微颤抖,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间张景背后缓缓走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双手合十,神态和详。“不知施主可否为我算上一卦?”声音沉厚有力,使人如沐春风。
僧人并未走在地上,而是浮空半尺,言曰有道。
张景浅看了一下这位僧人的面相,宝相天成,居然未发现一丝端倪。
在外界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皇帝心底泛出了一丝的冷意。
“乐寂”这便是那僧人的名字,也是一个最恶之鬼,生前半步近道。
张景想要开口,但却突然发现口中多出了一道禁制让他无法开口,施术者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张景推断,这是皇帝所制。
张景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打破这道禁制。随着来到了皇城,他发现自己与越来越多的人都拥有了因果。
这些线条要么是凭空而出,要么是深藏已久,想要彻底自由身,他要把这些因果都摘干净。
“可算”
僧人哈哈大笑,随即把张景代入了无边深渊,在外的皇帝再也无法看到张景的所作所为。
僧人正襟危坐,盘膝于莲花台之上。张景沟通灵气,开始推算。
这是张景第一次全身心的察看他人的因果,群星璀璨,他置身其中,犹如造物主般,默默审视着他人之因果。
要是说张景的因果似是一颗参天巨树,那些联系便是如同一个又一个的枝节,那么僧人的因果就好似一颗圆球。光滑内敛,不溢分毫。
“可否放开一些禁制,我境界低微什么也看不到。”张景平静地说道。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也就是嘴皮子功夫,我还是带你看看,期待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张景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带刀大汉,和刚见面是不同,此时的他身穿剑甲,眼神坚定。他屹立在万军中央,威慑力十足。
“你算不透我,他呢。”僧人双手放下,静静等待着张景的回答。
张景双目微闭,分析整合着一条又一条的信息。
说道:“此人不是修行者,背上砍刀乃是一件灵器,生前为一国之大将军,无父无母,一妻二女,寿四轮终。”
僧人淡淡说道:“那便看下去。”
大汉腰背挺直立于前方,毫无怯意地看着远方乌泱泱的大军。他的心随着原处战马地一声声嘶鸣而激烈地跳动着。
“你算错了,他啊,最初是这个国家的皇。”听着僧人的声音,张景内心微动。
大汉名为朱威,是这个国家的皇,因好大喜功,统帅国内精锐二十余万众去往边塞进击。路遇不测,遭敌对势力俘虏。
敌人当着朱威的面斩杀了他的所有精锐,只留朱威一人一马回国。朱威心智沦丧,痛不欲生,但是此即国家生死存亡之际。
他让弟弟暂时接管了他的皇位,如果他死在战场,也算死得其所,他将大军开出城门外,列阵迎敌。
可此时精锐尽丧,仅剩老弱病残两万余众,面对敌人的三十万大军,他奇迹般地守住了第一波攻势。
在他的精准指挥下,拼死抵抗,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随着各地边防驻军的不断调集,敌军终于撤退,这个国家也变得千疮百孔。
偌大的京城罕见男丁,绝大多数的女性都在掩面痛哭,在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让他们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一切。
看到一切的朱威自责无比,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掉,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去死。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孽,他选择了出家。
自此世间再无帝威,仅剩僧人长悔。
他离开了这座京城,开始前往各地为死去的众人祈福,一地一停,一地百跪,手掌磨破,额头青紫。
他就这么一直走,走了十年,他走到了昔日国家的边境处,却惊人的发现这里早已变成了别国的领土。
他内心诧异又愤恨,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他掩面痛泣,长跪不起。
又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间他搭建了一座小草屋,这便是他的赎罪之所,他的心里常怀悔意,片刻也不敢忘记,压力常常使他感到窒息。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别国兵士的交谈。
“这儿的土地可真好抢啊,放任一半的国土都没有守军。”
“那是,我国刚说要攻打他们,后脚他们听到消息屁颠屁颠的就送来了金钱和土地。”
“是啊,二十年前那场仗过后,就大变天喽。”
他不忍接着听下去,转头离开。这也使他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那场丈打的实在蹊跷,就算是二十万头猪,也要杀他个几天几夜的吧,二十万披甲士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兵士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告诉你啊,我前段时间听一个喝醉酒了的将军讲,是为了争权,他们现在的皇帝为了把以前的那个逼走,使的阴谋诡计。”
“啊?这可能吗?”另一个兵士质疑的说道。
“爱信信,不信滚蛋。”
他这些天常常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也该回去看看了。他细数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真是个异类。身为一个皇帝却只有一个妻子。
“她一定过的很好吧,毕竟弟弟答应好好照顾她们,当时身份敏感,不能待在京城,妻子当时也正怀孕,让她们跟我出城也是不好。”
“很快就要见到她们了呢,这次问问她们如果愿意和我走的话,我就要点钱,安置个房子,一家人一起生活。”
很快就要见到妻子了,朱威的心里也多了一丝忐忑,他的双拳不自主的握紧。
他又一次回到了皇城,过去了二十年,这里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与昌盛,路上时不时走过的别国装束者让他也有些忧心。
不过已经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做的了,如果妻女过得很好,那么他不打算露面了。就这样了却此生吧。
他戴上了斗笠,终于走到了外宫门外,南宫,这是他走之前妻子居住的地方。
他轻轻推开了宫门,屋内空空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内,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到以前的部下,问问他们是否有消息。
他找到了一个壮汉,是当年一起和他在九门浴血作战过的部下,他摘下了斗笠。
那人仔细瞧了好久,试探性的说道:“皇,,大将军?我该怎么称呼您?”朱威面色凝重,急忙说道:“称呼不重要,你可曾知晓我的妻女现在何地?”
那人嘴角撇了撇,脸色瞬间大变,双手在微微颤抖。
“当朝皇帝觉得您死了,就,就。”男子颤颤微微,不敢开口。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朱威捏着男子的胳膊,牙关紧咬。
“我,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朱威当时对他恩厚甚重,男子痛哭流泣。
朱威猜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有些梗咽的说道:“她们已经死了对吧。”
那男子哭着点了点头。
“病死的?”
“难产之死?”
“意外事故?”
“饿死?”
那男子再也忍不住压力,流着泪说道:“娘娘和公主,是被烧死的,皇帝旨,以女三人,敬畏上天,告示神灵,宽慰众生。”
故事戛然而止,僧人一脸微笑地询问张景:“你能猜到故事的结局吗。”张景察面观心,无现一丝悲意。
张景把目光停留在那把大砍刀上许久,又瞥了眼那双并不合脚的小鞋。僧人点了点头,似是认可。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僧人询问。
“一灭皇帝,再杀全城,最后杀尽所有与此事有一丝因果之人,凝其魂,铸刀,以血浇灌,生生世世不得超度安息。”这是朱威的做法。
“或许也是我的想法”张景不再言语,直视远方。
朱威具化而出,口含箴言,双手合十:“不杀生愿为你赐福。”
“朱威,你真觉得自己没错吗?”张景疑惑发问。
“为帝者好大喜功却又心思浅薄以致酿成大错。”
“为将不能尽斩敌寇为国复仇。”
“为僧者不能四大皆空斩断尘缘。”
“为父为夫时未能高望以后,反使他们受害。”
“我,全是错的,我自己,就是个错误。”
张景拍了拍他的臂膀,轻轻说道:“这世间没谁是真正有错的,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孰对孰错,根本没那么重要。”
朱威长思不解,沉思着离开,久久,豁然开朗,仰天长笑,一缕冤魂,正入轮回。
“人死如灯灭,弯弯绕绕是非,尘缘已断,理当如此,善哉善哉。”僧人对头施以一礼。
“故事的结局并非是你描述的那样吧,从他得知妻女的死讯后,他闯宫复仇,被乱刀砍死,皇帝接着逍遥度日,那把刀不过是他受到致命一击的凶器罢了。”张景分析道。
“是啊,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临死之前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