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周以前,安室透就发现了,殷玖的身上有种很神奇的气质。
准确的说,那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照顾对方,并认真听对方说话的神奇魔力。
安室透其实很排斥和普通人有过于深度接触的,不仅因为他卧底身份,更因为他曾经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殉职。
事实上,他很难想象再一次经历那种痛苦的感受。
或许只要再来一次,再失去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什么人或事,他就会彻底疯掉。
安室透摸不准,也不想去尝试。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除了组织和公安的必要工作外,他处处打工,和谁都是泛泛之交,即使这样也只是为了用忙碌来消遣内心的寂寞。
正常他该一直这样下去的,直至殉职,然而殷玖却打破了这一切。
殷玖作为他的重点保护对象,常理来说像他这种身份敏感的人是最不该和对方有深层次接触的。
他要做的就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守护目标,这就是最安全的保护策略。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只是见了两次面他就毫无知觉的陷入了进去,自觉把对方当成了弟弟,或者是儿子。
无法抑制的去干预对方生活。
尤其是在两人见面的时候,这种行为几乎不可抗拒,下意识的思路就那么跑偏,以至于每天都必须看一眼这孩子才能安心。
甚至极端点,他发现自己的行为都不受控制的围着对方转。
一直到这两天,殷玖被送去了研究所。
强制性隔离开两人,安室透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之前行为有多危险的他,全身都惊出了冷汗。
他才是最危险的源头,他怎么能离傻狍子那么近?!
安室透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强压下心头想要拿起手机回复同意的冲动,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路面上。
而殷玖这头迟迟没有等到消息,眉头也皱了起来。
难道波本在和琴酒做任务?
他摸着下巴给琴酒也发了条短讯。
“喂,波本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做任务?在的话把他的晚餐时间留给我。——glenfiddich”
“不在。——gin”
琴酒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快。
隔壁伏特加偷偷把视线转到琴酒的手机上,满心期待,“大哥是格兰菲迪约饭吗?”
“。。。”琴酒斜眼看了眼伏特加,“他约的是波本,晚饭。”
“哦。。。。”
伏特加没了声音,墨镜下的眼睛里多一丝惆怅。
孩子长大了,蹭饭都不找他了。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夕阳落下的时候,安室透终于是露出一丝笑来。
忙碌了一天,他和风见裕也随便选了家拉面馆。
“怎么了?”安室透难得心情不错,点了两碗面,转头就看到下属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若无其事的往杯子里夹了一块冰,“难道是最近的工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提出来。”
“不是的。”风见裕也本来只是欲言又止,看到降谷零看似随意却透着几分认真的表情顿时苦了脸色,“降谷先生,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为什么这么想?”安室透回忆了一下,想起傻狍子发来的简讯,原本上扬的嘴角变得平直。
“因为。。”风见裕也的脸色更苦了,他心里非常后悔,降谷先生这明显变得心情不美丽的表情,他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放心说,我不是那种听不得下属说话的上司。”见下属逐渐窘迫的脸色,安室透很是大度的拍拍对方肩膀,直接帮风见裕也继续了后面的话,“你应该是看到我当时的表情了吧,也对,那种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坏消息,准确的说是我的问题,其实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人际方面的麻烦。”
“人际方面的麻烦?”风见裕也听安室透的语气,觉得不是件小事,他家上司阳光开朗又能干,怎么可能会有人际上的麻烦?
“难道是你打工的某家店铺有人故意为难你?”风见裕也忍不住担忧,“是哪家店?我可以带人去查他们。。”
“不,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我们是国安不是地痞流氓,你这样给我去找场子的行为完全可以被叫做公报私仇啊。”安室透哭笑不得,见风见裕也还是不能理解,他也严肃了神色双手搭在下巴下面,模糊说出些殷玖的情况来,“是我最近接触的一个孩子,那孩子特别可爱,又很马虎,每次我都恰好能碰上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然后不知不觉的。。。我就发现自己关心过了头。”
“你知道我们这一行,其实大多时候不适合和普通人过度接触,哪怕亲人也不行。”
“所以这段时间我正打算慢慢疏远他。但他今天刚出院,又约我吃晚饭。说实话我觉得很难违背本心说出直接拒绝的话来,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总之,我在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苦恼。”
“?”风见裕也并不知道安室透手上还有保护殷玖的这种任务,听着降谷的描述他觉得这个情况特别像某个电视剧里特工爱上元气少女,又碍于自己身份苦苦隐瞒又不敢接触暗自神伤的戏码。
不过鉴于降谷先生在话语里多次强调的‘孩子’,风见裕也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多大的孩子?”
“大概14左右吧?看起来其实更年幼些。”安室透回忆着殷玖的脸。
“。。。。。。”这很刑!
风见裕也苦了张脸暗自咽了口唾沫,最终他还是决定坚信上司的人品,强制把心中不合时宜的废料清除干净,转而开口安慰,“其实降谷先生,这也可能是正常的。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人在看到比自己要弱小很多生物或者人时,本能就是会忍不住多照顾对方一点。”
“你认识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的确太过马虎了,或者是他周遭发生了一些很难依靠他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才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
“说的有道理。”安室透想了想殷玖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确处于一种自身无法解决,一分钟没人看着就很令人忧心的状态。
确认风见裕也说的没错,安室透的表情也多云转晴,他把脑袋转向了这个看起来颇有经验的同事示意,“继续说。”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和对方未来的关系,就和原本那样相处就好了。”风见裕也受到鼓励也大胆起来,他认真想了想说出自己会做的选择。
“那个孩子是否会因为我们的身份影响到他日后正常生活,这其实只能说是概率问题。毕竟你们已经相识了,即使现在开始疏远对方,对很多法外狂徒来说,他们想要报复你身边的人大多数不会认真检查你和对方亲密与否。”
“但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他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如果能让你感到没法离开对方,我猜最可能的是,他现在也只有你一个能求助的对象。”
“没错。”安室透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苦恼的地方。
殷玖一个人居住,身体又差的吓人。
天知道上次他有多担心,就殷玖这个身体他觉得甚至直接休学,把人关在医院长期治疗都不算过分。
“所以你这样就更不能突然就放手不管了。”风见裕也得到肯定答复,再看安室透时目光带上了微不可察的痛心疾首,“那么大点的孩子正是心里最敏感的年纪。你这样毫无理由的疏远,她该怎么想?而且无人求助的未成年人最终走上歧途,这种事在日本每年都会发生。即使是这样,降谷先生你也能视而不见吗?”
“。。。。。”那肯定不能。
不过殷玖也不至于误入歧途。
安室透的手捏住下巴,细细思索风见裕也的话。
殷玖孤身在日本,身边没有父母,也没什么朋友。
靠得住的人屈指可数。
而那位枡山宪三先生,实际上也只是受人所托,说到底上次见面对方连和殷玖共同居住的意愿都没有。
以殷玖的体质,如果连他也不经常过去看一眼,那可能不用等殷玖无助的误入歧途。
一个小感冒就可能把他送走,然后酿成大祸。
“。。。。。”
安室透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颗来自西方的小小‘种子’在日本土地上开出大大‘蘑菇’的场景。
不,绝对不行。
所以他之前那种无法拒绝对方,忍不住想要天天看到对方的举动,或许正是因为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默认到‘殷玖一个人很难存活’?
他所做的并不出格,只是保证对方存活而已。
那今晚呢?
热腾腾的面在这时被端了上来,安室透却没有动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殷玖没和枡山宪三一起用餐,而是在下午的时候就向他发送了邀请。
这至少说明,枡山宪三从下午以后就没在殷玖身边了。
殷玖一个人,最有可能的是被放回到原本的那间别墅里。
那里什么都没有!
前一天他为了保证食材新鲜把所有的菜都拿了出来。
殷玖一人,日语不好,还不会做饭,甚至可能因为做了全身检查,到现在身体都还很难受!
这样的他,第一时间发简讯给了自己。
他。。。。
安室透突然捂住了脸,闭上眼睛已经可以看到殷玖惨兮兮的捂着肚子,什么东西都没吃的躺在沙发上,睁眼到天明。
他到底在做什么?
安室透做了几个深呼吸,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和风见裕也道了声歉,着急忙慌往殷玖那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