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达莫不是说笑,此子不过垂髫之年,身形尚小,又怎会比眼前这头蛮牛力气更大?”一老者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身旁另有几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即便来上十个这样的孩子,恐怕也难以拉住这头壮硕如象的老牛!”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附和道,语气中同样充满了疑虑和不信。
众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显然都觉得江下所言过于荒谬。
“你们都这么认为?”江下反问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为之一愣。
“额.....”那位老者见江下神色不似说笑,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也许确实孩童比黄牛力气大.....”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改口:“先达是对的......”
张先生、慕辰和白蓝三人离江下最近,他们明白江下如此说必定另有深意,绝非单纯比拼力气这么简单。
三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江下,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只见江下先是环顾四周,然后走到旁边,伸手拽断了几根长长的野草,并从中挑出一根,递给男童,轻声说道:“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折断。”
男童望着那根纤细的长草,没有丝毫犹豫,咬紧牙关,正要使劲发力,手中的长草却轻而易举断成了两截。
“先达,断了。”男童连忙回应道。
“嗯。”江下慢慢点了点头。
紧接着,江下将手中剩余的长草头尾相接,编织成了一条长度不足一米的草线。
做完这些,江下对着耕夫说道:“把那头牛牵过来。”
耕夫听后,微微一愣,他不明白江下此举有何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办,将自己那头黄牛牵了过来,并递到江下手中。
江下接过黄牛后,随即将事先准备好的由细草编织而成的细长绳索系在了牛绳之上,然后牵着黄牛,慢悠悠地朝着不远处那棵歪脖子树走去。
众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下,直到此刻,他们依旧是一头雾水,完全猜不透江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眼看着江下动作麻溜地将黄牛拴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用来捆绑黄牛的并非牛绳,而是那根看起来十分脆弱的细草!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番举动又是为何。
“诸位,这头黄牛能挣脱这根草线吗?”,江下系好之后,抬头看向众人问道。
“这.......”,在场一众佃户看着这一幕,皆沉默不语。
一位文宫弟子却说道,“自然可以,仅仅一根草线罢了,怎么可能束缚住它。”
江下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应文宫弟子的话,而是弯腰捡起一根枯黄的树枝,轻轻地在黄牛身上抽打了一下。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瞠目结舌。
只见黄牛被这一击惊得猛然抬头,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恐。
但须臾之间,它便低下了头,开始围绕着歪脖子树缓慢移动,却始终未尝试挣脱草绳束缚。
“先达用力不足罢了”,又有一名文宫弟子言道。
江下闻听微微一笑,当即动手,加大力度,又抽打了几下。
黄牛似乎更加惊恐,速度开始加快,却始终围绕着歪脖子树转圈。
仿佛那根纤细的草线,将它的脚步牢牢地困在了这几尺空间上。
“这......”文宫弟子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所以。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黄牛转了几圈之后,草线由于和树干摩擦直接断裂,牛绳也掉了下来。
但是这头黄牛,依旧围绕着歪脖子树转圈,不曾远离半步!
“此草绳连孩童都可轻易扯断,为何却能困住黄牛?”江下扫视众人,沉声道。
“这……”,众佃户与文宫弟子皆沉默不语。
许久,才有一名文宫弟子道,“此牛久被牛绳所缚,想必是已习惯了。”
江下缓缓颔首,“此牛自幼便被牛绳牵制,也许曾经反抗过,皆以失败告终,它便以为自己无法挣脱此枷锁。”
“即便后来成年,已有足够气力,也不再尝试挣脱牛绳。”江下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江下说完之后,眼神沉稳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佃户,然后才开口说道:“刚才我问这个男孩,等他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他告诉我说想要成为一名佃户。”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都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般。
“各位,真正束缚住你们的,真的只是这根牵牛绳吗?”江下的声音如同一道振聋发聩的洪钟,在每个人的心头敲响。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贫穷并不可怕,佃户的身份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甚至觉得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应该继承这样的命运。”
江下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起来,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痛心疾首。
说到这里,江下突然转过头去,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白蓝身上,然后缓缓地说道:“要毁掉寺庙里供奉的神像很简单,但要打破人们心中固有的观念却是无比困难!”
“这便是我想告诉你们的,庙中神易破,心中神难消。”
江下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不仅仅是想要唤醒这些麻木不仁的佃户,同时也是对白蓝,对这位“不愿意成圣”文宫学子的告诫!
白蓝目光死死盯着依旧围着树木转圈的黄牛,以及早已断开的草线,目光痴了。
江下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微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那根草线虽然已经断裂,但仍然有一小截系在牛绳上。
江下紧紧握住那仅存的半截草线,向着远处的耕夫走去。
那头黄牛默默地跟随其后,仿佛命运已被这根纤细的草线紧紧束缚。
江下稳步前行,他手中的纤细草线与身后体型壮硕的黄牛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就是这样,一人、一草线、一牛,缓缓走来……
江下将草线递给耕夫,沉声道:“黄牛之力,比这男童如何?”
耕夫看着草线和自家黄牛,又看了看男童,沉默不语。
江下的目光扫过众佃户,“你们若想过得好些,我此刻无法相助。”
众佃户听后,脸色一黯。
“即便我有方法,此刻也不能传授于你们。”江下话锋一转,“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我会亲自告知你们。”
“嗯?”这群佃户眼神迷茫起来,文宫弟子也疑惑地看向江下。
江下看向黄牛,“它所创造的财富,不会属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