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霆长龙跃下天穹，撕开昏昏天地。倏忽凉如白昼，万物笼上紫纱。
    “此天罚壮观，非人力所能敌也。”
    姜家主瞳孔颤动，全身肌肉紧绷，那天穹上紫色雷池让他心悸，而每一道落下的神雷，更是吓得他体内“假”道蛰伏。
    此刻他恍惚间回到幼年时期，面对凶恶的妖魔，束手无策，沦为待宰的羔羊。几十年积累力量此刻荡然无存。被剥去了力量的外衣，却像是夺走了所有他自信。
    啪。
    他转头看去，身旁有家主跌坐在了地上，腿脚发软，面色煞白，哪还有之前的豪言壮语，想要渡劫的万丈雄心。
    原来被剥夺了力量，我们和那最底层的蝼蚁也没什么区别.....
    姜家主扶起那颤颤巍巍的人，此刻对方却是如老人一样胆怯，惧怕生死。
    他又何尝不是？
    此刻自己扶着对方的手，居然也在颤抖。
    姜家主心中凄然。
    少年鲜衣怒马时，他是那样无畏，目中无人，天老二他老大。
    随着岁月流逝，年龄增长，他本以为心性应越发的成熟，锐意进取，也确实如此，城府心机与日俱增，越发的稳重。
    他本以为自己虽比不得那些时代累积的天骄，但几十年的积累与自信，对渡劫也应小有可能。
    然而......
    姜家主身子晃晃悠悠，以至于他都站不稳，然而当他道之不存，力量消失，此刻他城府、心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和力量一起消失。
    那些自信，不过是力量带给他的，而不是他本身如此。
    就像回到了幼童时期一样茫然无措。
    终究是老了......
    怕死了......
    一瞬间，姜家主原本墨黑色的头发，已经染上了白霜，丝丝缕缕的白色夹在黑色中。
    人一下子苍老了。
    “呵呵呵......”
    姜家主沙哑出声，他望着身旁的友人，却个个惊惧如老鼠，也再不敢有什么突破天人的念头了。
    “老姜，那天罚为何这般恐怖骇人，难道天道真已经完善到了此等程度，天道完整，我们再没有一丝的机会了？”有人双目血红，满是不甘和悔恨。
    如果他们在壮年巅峰之时，便突破天人，虽可能略小，但也不至于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最多不过是死罢了。
    是啊。
    最多不过是死罢了......
    呵呵.....
    众人对视，纷纷自嘲，他们何时连面对死亡都不敢了，这突破天人本就是九死一生，而他们此刻十死无生。
    “姚前辈，您看着天人大劫，是否有突破的希望？”
    姜家主自然不是问他自己，而是问姚姝突破的希望，对方的境界已经超越了天武王，而如今又有此等机缘，可一观天罚。
    而且。
    他看着姚姝静静地站着，目视天穹，没有半点恐惧，虽然对方已经被岁月折了腰，更是比他们大了上百岁。
    但......
    姚姝居然不畏惧死亡？
    那可是多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啊，她就没有对这世界留恋的吗，家族，家人，宏图霸业......
    他试图找出姚姝任何一点恐惧，或者一丝异样，以此安慰大家都是这样，他并不丢人。
    姜家主失望了。
    “突破？”姚姝摇了摇头。
    姜家主一喜，但却不表露出来，姚姝既然突破不了，她就会恐惧，只是对方比他们活的更久，所以经验比他们更丰富罢了。
    姚姝自然将这群人的表情收之眼底，大家都是老狐狸，打得什么盘算，怎会不清楚。
    她又怎么不害怕死亡呢。
    前一刻她还怕衰老呢。
    但她怕的是不能再见上白云一面，这是她多活了百年的执念。
    然而，此行该见的都见了，虽然有遗憾，但也并非什么大事。就是不能再见到复苏后的白云了。
    姚姝安慰道：“谁不害怕岁月呢，所有的一切，在岁月面前都那么脆弱，勇气、仇恨、遗憾......你我活的久了，人生执念越发多了，你我不再是曾经无惧一切，了无牵挂的少年了。”
    “是啊。”
    姜家主喟然长叹，“这天人与我无缘也，还是留着残躯给家族后人多造点福吧。”
    众人戚戚然，潸然泪下，突破天人是多年的执念，是心中的一根刺，然而知道无望之后，既有轻松，又有无奈，后悔......
    “姚前辈是在担心魏将军吧？”姜家主收拾了一番情绪道。
    姚姝不置可否。
    “姚前辈，魏将军终究根基太浅，你一走，他便无人依仗。不若将他交与我姚家，我定将他姚家亲传培养。”
    姜家主开始打起了魏珏的主意，姚姝等会多半是要走了，而魏珏被她救出坟山，接下来就要面对他们几个家主了。
    至于魏珏的其他几位盟友，他不怎么放在心上。
    祝融家早就隐没，几个臣族罢了，还没资格和他们姚家相提并论。而天游那对夫妇也不能代表天游王的意见。
    至于北山王，呵...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实际上，魏珏身旁最有分量的就是姚姝，只要她在，便如同定海神针，而她一走，魏珏的势力可有可无......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和魏珏敌对，反而他想投资于对方。
    趁着魏珏还是地武王，雪中送炭，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天赋，此人必然是当世最有可能突破天人之人。
    而且据他所知，对方重情重义，只要魏珏突破了天人，他们姚家也会因此兴盛。
    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在就是要让姚姝将魏珏交给他培养。
    “他愿不愿意跟你，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姚姝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淡然道。
    “这......您终究是他的师姑，他会听您的。”
    姜家主笑道。
    “你既然看好于他，便去讨好他就是了。你若不信他的人品会投桃报李，还培养他做什么？你若是看好他的人品，他自会报恩于你，又何必向我讨要？”
    姚姝一番话，说的姜家主讶然，很快便明白姚姝说的对，之所以不放心还是因为他对魏珏接触太少，很多信息只是道听途说。
    他答谢道：“受教了。”
    而后他望着葬山，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没想到刚到这，蛮族坟山就被破去了大势，只能沦为普通灵山了。
    “姚前辈，这阴势破去，天劫很快就结束，您该准备将魏将军救出来了。”
    他这话刚结束。
    那酝酿着的雷池却根本没有散去，反而越发的凶猛，一道道交错在天地间，像是舞动的雷蛇，接天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