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前,徐医生曾劝她“南枝,如果实在放不下,你可以回去见见他,这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辗转多次,她真的回来了。
在慕尼黑机场,她泪眼婆娑告别徐医生,觉得自己没脸再回去见他,想要临阵退缩。
徐医生却反握她的手,轻搂着她的肩,柔声细语鼓励她“南枝,没关系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不重要,你自己最重要,听从内心的召唤,为自己而活。”
是啊!有律所不去,偏偏呆在个集团,不就是听从自我的召唤,想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当傅伯伯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到名仑去,她那会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唯恐迟疑个半秒,傅伯伯就要反悔似的。
她也有自知之明,已经不敢奢求俩人还能回到从前。
只是真的很想他,想看看他,看他过得怎样,好的坏的都想要知道。
这种思念,日以继夜,深入骨髓,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以至于病情反反复复,愈加严重。
总是病态地想着一个问题:哥哥,这些年没有我,你是不是也同样过得很好?
*
时间静如流水,细如游丝,稳稳妥妥溜至晚上八点半。
伏案工作的顾南枝累极伸了个懒腰,稍低着头,正用手揉按着斜方肌。
片刻之后,外面走廊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她紧蹙着眉心,警惕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奇怪!同事们都已经下班,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有人上来呢?
是保安吗?可是,如果是保安的话,最起码也要打个照明灯吧,况且还不到晚上十点,都不是巡逻的时间段。
会是谁呢?
她蹑手蹑脚朝门口的方向移动着。
前方,法务部的入门口正缓缓半启,能看见门外隐隐站着个人。
她还离得远,并未看清楚人貌,只能从晃动的高大身影判断出,大致是个男人。
不知为何,当那扇门从外面缓缓推开的刹那,顾南枝全身紧绷,浑然打了个激灵,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她忽而联想到前几天在手机上刷到过这样一则新闻报道——《深夜办公室,女子惨遭男同事强奸,凶手用刀具作为要挟,简直色胆包天!!!》
顿时,全身血液急速从表层褪却,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猝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啊——”
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那人身型颀长,一身纯黑手工定制西装,单手插进裤兜里,正缓缓推门而进。
他半张脸虽然被阴暗所覆盖,却能清晰瞧见面容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我是鬼吗?吓成这样。”
会在这里见到他,刚才那份恐惧浑然消散,转变成一缕呆滞的怯“傅……傅总!?”
她瞪圆双眼,歪着脑袋,简直不敢相信。
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傅既琛拖着长长的倒影,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回应她,只是低头看了眼腕表,笑意未收,不咸不淡地问“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怎么还在这里?”
他漫不经心的靠近,让她心跳急剧加速律动着,晃神间,无意识抬手,想要别过耳边上的碎发,手摸到耳侧的瞬间,才羞窘地想起今天的头发是盘起的。
她再次垂下头,局促回复道“还……我还有一份法律文书赶着明天交,所以留在公司加班。”
闻言,他淡淡“嗯”了声,环顾四周,又问“就你一个?”
这时,他与她之间只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顾南枝能清晰感知到,他均匀的呼吸轻洒在自己脸颊上、耳侧边的触感,不禁心神激颤,却又故作镇定地抬起头,风轻云淡地“嗯”了声,算作对他的回应。
“有人来接?”他又问。
她说“没有。”
他点了点头,侧眸瞥了眼她格子间正亮着的电脑,非常自然地说“走吧,去收拾一下。”
她似懂非懂,琢磨了会,摇头,婉拒道“傅总,不用了,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不用麻烦您了。”
被拒绝后,他并未离去,只是蹙着眉,走到她的格子间,拿起搁在桌面上的那份纸质合同,转头疑惑地问“公司今晚凌晨时分电力维修,你不知道?”
顾南枝同狐惑地歪着头,摆手说“我不知道,没人跟我提过。”
傅既琛听后,放下那份纸质合同,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霎时,静谧的气氛伴随着一股极小极细的电流声,“嘀”的一下,忽然,屋顶上面的灯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全然熄灭。
一时,漆黑成团。
突然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顾南枝只觉得脑袋短路,耳边嗡嗡作响,瞬息脱离正常的思考逻辑范围。
失去安全感的她,心生惧怕,只想靠近傅既琛,想要快点抓住他,下意识抬脚,朝他的方向胡乱无措走去,脚下踢到一张凳子,恰好碰在伤患处,她吃痛,闷哼一声,难受地蹲下身来,捂住脚腕。
“站在原地别动。”前方,傅既琛带着点急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过了一会,幽暗的环境冒出一丝白炽的光,是手机发出的照明灯。
傅既琛带着那团光,一点一点朝她靠近,在这寂静的昏瞑里,她慢慢看清楚他的身影,一个清隽的外部轮廓,稳稳站定在自己面前。
“握住我的手。”男人说得淡然,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顾南枝抬眸,愣怔须臾,看着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悉数将她笼罩,不但没有伸手,反而迟疑地往后缩着身。
恍惚间,只觉得是场梦。
因为,今晚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于离奇了。
公司电力维修,不是应该下发通知的吗?为何她会不知道?难道赵主管也不知道吗?傅既琛呢?从未踏进法务部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况且,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是为了我吗?来接我下班?为什么……
她出神许久,仍未把手伸过来,上方男人显然失去耐性,声线骤然冷了几分“我的话很难懂吗?”
她的心猛然颤了下,害怕他会生气,不敢迟疑,乖巧把手伸向他。
当手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属于他的那股温热让她思潮澎湃,她指尖丝丝发麻,触电般又往后缩了缩。而在她退缩的刹那,男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抬手,把她整只手牢牢包裹在自己掌心处,不容她拒绝般,用力一拉,把她整个人从地面上拉起了身。
“腿还能走吗?”见她已站稳,他关切地询问。
因为之前领教过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抱着离开的事,仓促间,她一时生急,忙机械性点头“能……能走……我可以自己走。”
黢黑里,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只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丝低沉的笑,那声音极淡又极浅,还没等她探出个究竟,傅既琛便牵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移动着,很快,他们来到办公区的入门处,发现那扇电子门果然锁了。
“门锁是不是也断电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顾南枝一下子乱了阵脚,急慌地攥紧拳头,心想,难道要让她与他在这里锁上一整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的必有一失?
她脸红耳赤地愣在原地,越想越羞涩,视线挪移至他那只仍握紧她的手,心潮发热,手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随口应了声,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焦躁与不安,心头一软,另外一只手伸到她的肩胛处,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似的,放柔声线说“别怕,会出去的。”
而后,便用手机拨通乔欣的电话号码,声音已然恢复平常,淡淡吩咐道“你来公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