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雪出生于齐光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
    那时牧民们们都回到了冬窝子，准备度过难熬的冬季。
    县城房子暖气片儿爆了，齐光无奈只能和姥姥搬回了冬窝子暂住。
    齐胜利储备了充足的食物，准备让他们一家人能舒适地度过寒冷的冬天。
    齐光之前是从来不会跟着齐胜利挤奶放牧做家务活的。
    但父子俩因为生疏许久，突然住在一起后，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
    姥姥年纪也大了，自然需要他们照顾。
    于是齐光别别扭扭地从齐胜利那儿“争取”来了挤奶的活儿。
    刚开始当然笨手笨脚的总是把牛挤的很烦躁。
    甚至有几次差点被自家牛顶了……
    但挤过几次以后，倒是也顺手了些。
    虽然速度慢，但总算不被牛排斥了。
    有几头真的是看到齐光就开始瑟瑟发抖。
    一日，齐光拎着一桶牛奶往回走。
    冬日的早晨，静谧的似乎只剩下齐光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哭泣声传入了齐光耳朵里。
    声音不大，透着伤心。
    齐光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女孩，跪在冰天雪地里，正在低头啜泣。
    阿依扎缇。
    齐光的邻居。
    好像比他小三岁，也在县城里上学，刚读到高中。
    “阿依扎缇，你怎么了？”
    阿依扎缇抬头，看到了齐光那张冻得通红的脸，满眼都是关心。
    阿依扎缇双眼通红，泪痕满面，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一看到齐光就绷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道：
    “齐光哥哥，它，它快不行了。”
    “你说谁？”
    齐光顿时紧张了起来，阿依扎缇家里只有她的母亲和她那个年事已高的奶奶，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喝醉冻死在了雪地里。
    阿依扎缇直起了身子，露出了怀里抱着的东西——
    一团白绒绒的小家伙瑟瑟缩藏在阿依扎缇的怀中，双目紧闭，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雪獒？”
    齐光差异万分，一般藏獒毛发都是黑色，在严寒的高原地区可以尽可能多地吸收热量来抵御寒冷。
    可雪獒大概是因为基因突变，浑身毛发呈现白色，这就注定了它的出生是一场弱不禁风的意外。
    冬季，是牧民们回到冬窝子的时候，也是藏獒们爱情滋生的温床。
    在这段时期，藏獒的出生率很高。
    “逆刀不喜欢它……”
    逆刀，是阿依扎缇的牧羊犬，是曾战胜过三只野狼的战士。
    也是这只小家伙的爸爸。
    特别的事物一开始总是会遭到排斥，对于逆刀来说，这只雪獒，并不是它心中的勇士。
    因为它生来与强壮无关，注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成为失败者。
    “若以这一窝生了9只，它总是抢不到母亲的奶喝。”
    若以，自然就是这只小雪獒的母亲了。
    “没有人管它，我就用奶瓶喂它，本来它都好好的，今天为了喝妈妈的奶，被其他獒咬了……”
    阿依扎缇说着说着又带着哭腔。
    “我跟母亲说救救它，可她说冬季牛的产奶量本来就不高，反正它也活不久了，让我放弃……”
    “齐光哥哥，怎么办？帮帮它好吗？”
    齐光小心翼翼地扒开雪獒的毛发，发现了几处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
    他想到了什么，扶起阿依扎缇说道：
    “跟我来。”
    冬窝子，暖炉旁。
    齐胜利正在煮奶茶，姥姥在一旁已经端起了一碗，慢悠悠地喝着。
    齐光带着寒风和阿依扎缇走了进来。
    他放下奶桶，严寒早已为鲜奶盖上一层薄冰。
    “回来了，快喝碗奶茶热乎热乎。”
    姥姥边说边将手中的碗递给了齐光，侧头一看，这才看到跟在身后的小姑娘。
    阿依扎缇骨相优越，浓眉大眼，此刻眼中含泪，愈发我见犹怜。
    “啊，小扎缇也来了，快坐下。”
    “奶奶好，胜利叔好。”
    齐胜利冲着阿依扎缇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沉默地熬着奶茶。
    姥姥一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开心地说道：
    “瞧这小脸儿冻的通红，快喝碗奶茶暖和暖和。”
    齐光原本伸出去的手接了个空。
    姥姥的奶茶调转了个方向，递给了阿依扎缇。
    阿依扎缇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又望了望齐光。
    齐光赶紧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过雪獒，阿依扎缇这才得空接过了奶茶，连忙道谢。
    “呀，这是什么？”
    姥姥显然也发现了这只雪獒。
    于是齐光将雪獒的遭遇告诉了她，边说还一边有意无意地视线往齐胜利那边瞟。
    齐胜利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锅里“咕嘟”冒泡的奶茶上面，依旧没有说话。
    “啊，这小家伙太可怜了，胜利啊，想想办法救救它？”
    姥姥这一句话，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齐胜利。
    齐胜利这才抬头望了过来。
    但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齐光怀中奄奄一息的雪獒，又继续低头将奶茶倒进了两只碗里。
    拿起其中一只碗，又递给了姥姥，这才说道：
    “我试试。”
    仅三个字，又将阿依扎缇的眼泪勾了出来。
    “别哭，它能活。但是要先在我家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齐光柔声安慰着阿依扎缇。
    “可以，怎样都可以，让它跟着你们也可以。只要它能活。”
    阿依扎缇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嗯，老齐会有办法的。”
    听到“老齐”两个字，齐胜利倒奶茶的手顿了顿。
    “谢谢，谢谢胜利叔，谢谢奶奶。”
    阿依扎缇将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对着齐光再次说道：
    “谢谢你，齐光哥哥。”
    齐光笑了笑道：“好好读书。”
    阿依扎缇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差。
    好几次阿依扎缇的母亲叶丽扎都想让她辍学，都是齐光的姥姥拦住了。
    老人家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接济着阿依扎缇的学费，只是想让这个聪明的孩子能够有机会去看更广阔的世界。
    好在叶丽扎比较听齐光姥姥的话，这才没有让阿依扎缇辍学。
    阿依扎缇再三道谢后才离开。
    这边齐胜利已经开始查看雪獒的伤口，并且熟练地清理，上药，包扎了。
    齐光也给雪獒喂了些牛奶。
    小家伙终于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适应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以及这一群陌生，却又莫名带着些亲切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