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说到末尾,叹了口气:“吴氏也真是可怜,早年怀孕被下毒,导致屡屡滑胎,身子亏损严重。如今又中了毒,活不过三个月...兰嫔若是知道真相,还不得伤心死。”
李元景不在乎吴氏是否可怜。
他近来正盘算着打压谢家,一点点剥去谢家的势力。谢家这些年来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的证据,早已被虎卫查清,证据堆积如山。
却缺少一个引燃谢家的导火索。
听了沈薇告诉他的八卦,李元景立刻找到了破局点。
他揽住沈薇纤细的腰,薄唇微勾:“毒害主母,其罪当诛。朕明日派刑部调查,务必还吴氏一个公道。”
沈薇及时恭维:“皇上圣明。”
...
...
深夜的华阳宫。
哐当——
花瓶被摔碎在地,满地碎片。兰嫔手里捧着母亲的来信,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母亲...”
“为什么...真相为什么是这样啊...”
在书信里,吴氏字字泣血,讲述她被丈夫欺骗的经过。
【二十多年前,谢家嫡女被封为皇后。谢家一时间风光无限,眼看着要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但谁也没想到,皇后谢氏忽然和谢家划清界限,甚至联合先帝一起打压谢家。
谢家年轻的家主谢济,喜欢上酒楼的卖酒女赵氏,两人私定终身。但是迫于家族压力,谢济被迫迎娶名门贵女吴氏。
谢济和吴氏成婚当日,酒楼里的赵氏喝得烂醉如泥。赵氏醉酒后,被好色的酒客揽去床榻行了龌龊之事。
赵氏崩溃不已,欲要自尽。谢济得知此事,又心疼又恼怒,把一切的罪责都怪在吴氏身上。
谢济装作对吴氏关怀备至,实则对吴氏厌恶至极。他甚至不愿意和吴氏圆房,每每天黑,谢济都会用药迷晕吴氏,让家奴代替他上了吴氏的床榻。
吴氏怀孕后,谢济暗中给她服用滑胎药,导致吴氏的孩子一个个流失。兰嫔谢芳兰,就是吴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一个家奴生的孩子。
吴氏身体亏损无法生育男丁,在谢济的暗中操作下,把卖酒女赵氏抬为妾。
多年来,谢济面上装作对赵氏冷漠,实则两人时常暗中私会,山盟海誓。
吴氏知道真相时,已病入膏肓。】
屋子里,兰嫔崩溃地大哭,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割破,满地刺目的鲜血。
宫女彤儿同样红了眼,她跪坐在地上:“主子,您别难过...苍天有眼,恶人终有恶报。”
兰嫔痛苦地摇头:“彤儿...我,我居然是家奴的女儿。母亲出身高贵,竟受了这般屈辱...父亲他好狠的心,他好狠的心,这天下怎会有如此恶心的男人...”
兰嫔闭上眼。
她想到自己年幼时,父亲慈祥和蔼的笑容,赵姨娘温柔的怀抱。父亲谢济对她极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
父亲总说:【芳兰,你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你是谢家的希望。将来你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尊贵的皇后。】
他装得太好了。
谁能想到,慈爱只是他虚伪的假面具。在漫长的岁月里,谢济给谢芳兰灌输“家族至上”的观念,最后把她扔进皇宫里,当成谢芳华进宫的跳板。
“彤儿,我该怎么办啊?”兰嫔瘫坐在地上,发出绝望的悲鸣。
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绝望和痛苦把五脏六腑灌满,痛得她眼泪直流。
——
——
翌日,燕京城谢府。
清晨院子里开得最美的秋菊,被丫鬟们小心翼翼采摘下来,放进托盘里,送到了谢家二小姐谢芳华的闺房里。
银镜前,赵姨娘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拿起一朵粉紫色菊花,簪在谢芳华的乌发上。
“好看,我女儿生得真美。”赵姨娘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她告诉谢芳华,“等你父亲后天回京,我同他商议,找时机送你进宫。”
谢芳华红唇扬起:“母亲放心,女儿一定能俘获圣心。”
她模样与宸贵妃相似,兴趣爱好相仿。皇上爱屋及乌,必定会对她生情。
谢芳华又说:“母亲,听说昨日宸贵妃派了太医为吴氏把脉。女儿担心,太医查出蛛丝马迹。”
赵姨娘道:“宸贵妃派来的两个太医,一个年老昏聩且贪财,一千两银子便收买了。另一个太医年轻得很,我在旁边瞧着,他给吴氏把脉的位置都错了。可见,那年轻太医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毫无真才实学。”
两个没用的太医,查不出什么东西。
谢芳华这才放下心来。
赵姨娘继续为女儿梳妆,仿佛在打扮一件让她骄傲的艺术品。这时,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赵姨娘手一滑,给女儿画眉的手一歪,谢芳华的眉毛画歪了。
“何事大惊小怪?失了规矩。”赵姨娘不满质问。
丫鬟道:“太后的懿旨来了!”
赵姨娘微愣,太后?
众所周知,当朝太后虽出身谢家,却一直和谢家不和睦。多年来,太后从未帮扶过谢家半分。
赵姨娘心里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她匆忙出屋,去谢府门口迎接。
来传旨的是钱嬷嬷,太后身边资历最老的嬷嬷。钱嬷嬷身后有一顶宫里的轿子,四个太监在轿子边等候。
“钱嬷嬷,有失远迎,不知太后有何旨意?”赵姨娘语态恭敬。
钱嬷嬷冷冷道:“太后得知吴氏病重,十分忧心。特命老奴携带懿旨,来谢府接吴氏进宫养病。”
赵姨娘呼吸一滞。
把吴氏接进宫?
赵姨娘连忙阻止:“钱嬷嬷,姐姐她病得难以起身,实在无法进宫——”
“怎么,难道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想抗旨不成?”钱嬷嬷眼神如刀,丝毫没把一个妾室放在眼里。
钱嬷嬷大步迈进谢家,带着宫人前去吴氏的屋子里接人。
赵姨娘暗中攥紧手帕。
她厌恶钱嬷嬷的眼神——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眼神。
当年赵姨娘在酒楼里卖酒,那些饮酒作乐的达官贵人,每个人看她时,都流露出这种贬低嘲讽的眼神。
如同看蝼蚁。
赵姨娘不甘低人一等。
她辛苦筹谋,绞尽脑汁成为谢家尊贵的妾室,眼看着要一步登天。今儿个嬷嬷一个冷漠的眼神,又把赵姨娘多年来积攒的自尊心,摔碎得七零八落。
钱嬷嬷办事雷厉风行,很快把病重昏迷的吴氏送进轿子里,抬进宫里。
“夫人,咱们该怎么办?”小丫鬟焦急地询问。
赵姨娘深呼吸一口气,望向谢府大门叶片泛黄的梧桐树,冷静道:“马上写信给老爷,家里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