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之崛起,不过也就最近这二十多年之事。以前世间并无鬼族,人死后,鬼魂须下幽冥界,不可在尘世间逗留,除去少数孤魂野鬼以魂魄飘零世间,但,自从我父亲创立下鬼修之术后,二十载光阴荏苒,鬼族势力日盛,而最为显赫的,莫过于出自墨家之墨胤鬼族。
昔日,我父亲御龙千叶,身为墨家家主,为救挚爱之性命,逆天而行,炼化己身,化为不生不死的鬼族之身。此举虽救得母亲,却引来了仙门正道之震怒,家主之位被剥夺,更被逐出家门,只得带着母亲隐居在这黑山。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父亲陨落不久,青州之地突逢天灾,墨家本家直系血脉尽遭屠戮。为求生存,旁支各族纷纷将目光投向我父亲所创的鬼修之法。那时,我尚年幼,未满十岁,却成了他们眼中的猎物。他们以甜言蜜语诱骗我交出父亲的鬼修秘籍,企图将我灭杀,以绝后患。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我侥幸逃脱,隐匿于世,苦练法术,等待时机。而墨家旁支之人,则利用父亲的鬼修之法,各自修炼,逐渐在青州崛起,成为一方霸主。这些年来,他们屡次派人来刺杀我,企图斩草除根,但均被我化解。
我对青州之地,早已心生厌恶,然此次鬼族瘟疫蔓延,青州必定是重灾区。为了调查此事,我不得不再次踏入这片土地。
“师尊,这么大的青州。竟然跟座死城一样,没有客栈,也没有酒肆,路上也没有几个路人,行走了一日,又饿又累,结果只能在这样的地方歇息。还好随身带了干粮。”
凌光不满地啃着馒头,跟我一起蹲在一间破庙里埋怨着。想想也是,鬼族占据青州,自然不会允许这里有过多的人间烟火,想起我们自打进了青州,就没有见过一家贩卖食物的铺子,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见个路人也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生怕我们多看他一眼,会如同我们这般,在街上闲逛的恐怕只有外来的过路人。我们走了许久,竟找不到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实在是天黑疲倦,不得已才找了个破庙凑合。
“出门游历,本就是一场历练。你瞧瞧,此刻我们在这破庙,但好歹还有顶棚遮盖,还有这篝火相伴,驱散了些许寒意。你这还算好,若是不幸深入无人之境,方圆几百里皆是荒芜,唯有天为幕,地为席,夜宿星辰之下,那般孤寂与困苦,岂不是更为艰辛?”
我故作神秘地凑近他,低声道:“为师觉得,你根骨绝佳,悟性不错,要不明日我们可尝试一下,与天地同眠的滋味?反正要历练,你体验一番那超脱尘世的感觉如何?”
少年闻言,急忙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手中的干馒头也险些掉落。他咽了咽口水,摇头道:“师尊莫要说笑了,我才入门四年多,虽向往修仙之道,但现在的本事,出门游历保命都难,还是如此,有师尊相伴,有屋顶遮掩,更让我心安。”
我闻言轻笑,摇头不再跟他调笑。回过身去,我开始细细打量这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座供奉清虚上仙的神庙,这位清虚上仙可非泛泛之辈,乃是当今九重天上地位最高的那位。而他的传奇经历更是令人津津乐道,据说他本是一介凡人,却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和天赋,一步一个脚印地修炼到如今的高度。因此,凡间之人将他视为励志的楷模,纷纷修建庙宇来供奉他,尤其是那些修仙者,对他的香火供奉更是异常旺盛,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像他一样实现心愿。
然而,眼前这座神庙看上去却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仔细一想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这片青州之地已被墨胤鬼族所掌控,凡人修士寥寥无几。对于鬼修而言,他们追求的仅仅是永生不死,而通过凡修的方式修炼成仙已然成为一种奢望,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来朝拜这清虚上仙了,其庙宇的破败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这庙宇已经如此破旧,好歹供奉的也是九重天之上的真仙,居然还有人胆敢在这里放肆捣乱。
夜半时分,寂静的寝殿内,我本已睡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啜泣声惊醒。那声音似是从幽深的地下传来,时近时远,若有若无,如同厉鬼低泣,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中,听得人心生寒意。
我轻手轻脚地坐起,只见身旁的凌光仍旧沉浸在梦乡之中。我轻轻推了推他,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一睁开,便瞪大了双眼,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身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心头一紧,急忙转身望去。
只见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悄然贴近了我,那张脸上爬满了蛆虫,蠕动着令人作呕的身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几欲窒息。我惊得倒退数步,险些跌倒在地。
“这什么鬼?”我心下一惊,这东西凭空出现,无声无息,连我如此感官敏锐之人都尚未能察觉。
然而,那邪祟之物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只是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我们,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无知与自不量力。
仔细打量,这应该是一具孩童的尸体,死不瞑目,应已死去多时,面部身体都爬满了蛆虫,血肉业已发白,呈现一片腐败之色。这是一具标准的尸体,不似是幻术所化。他只贴近我们,却并无进一步动作,由此可见,这尸体应该只是唬人的一个障眼法,并非幕后之人。
我与凌光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向那邪祟之物攻去。一时间,寝殿内剑气纵横,法术纷飞,然而,那尸体躲闪身法极妙,我们普通攻击竟然几次都让他躲避开来。
普通尸体,是不会动的,即便是有鬼借尸还魂,也不会寻找这样一具腐败肉体,唯一的可能……
我将佩剑高高丢于半空,同时左手结印一道亮光映射到剑身,瞬间,千万道剑光散射开来,在这亮如白昼的光线中,我终于看清,那一道道悬于尸体四肢与躯体的丝线。
这东西我很熟,之前见过。
悬丝傀儡术。
这门术法不算高明,世上修习的人并不少。但能做到将傀儡操纵的如此精妙,宛如附体一般灵巧的人,一只手都数得上来。
碰巧青州有一位故人,就精通此道。
我收回佩剑,然后一跃而起,对着那尸身虚空左右方位倾注灵力用力一挥,那尸体应声倒下,再无生机。
“出来吧,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