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君,他身为魔族贵族,却对魔界黑暗的尸山血水避之不及,偏爱人间那如诗如画的景致与风雅,始终怀揣着对人间风月的向往,对人间诗词歌赋的热爱。在苍梧山之时,我第一次见他,那时,他倚石而坐,手持玉扇,轻轻吟咏着人间的诗句,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洒脱与淡然。我就觉得此人气质不凡,值得结交。
此刻,我被龚霖泷的法力所制,被他抱在怀中动弹不得。我奋力挣扎,怒骂连连,却无可奈何。
谁知这时,极乐君轻步而来,目光如炬,直视着龚霖泷,脸上再无昔日的轻佻与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与忧虑。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泷君,你我虽目标一致,我不该阻你,但此刻我却想劝你一句。世间之事,强求不得。有些人,有些事,若是太过勉强,只会适得其反。就如同手中的沙粒,你越是紧握,它便越是流失。”
龚霖泷闻言,毫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极乐君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言尽于此。待到泷君心愿得偿之日,那颗落魄还魂丹,我他日定会前来讨要。”说罢,他转身一挥衣袖,一道阵法瞬间展开,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很快就消失了。
龚霖泷之后再也没有开过口,他只默默将我带回影门,不顾我的挣扎和反抗,将我带回之前我修养的卧房,不发一言地布下禁锢结界,就此离开。
我一人独自在屋内,灵力之前已耗尽,如今灵脉空空如也,如同干涸的江河,再也无一丝涟漪,完全使不出任何手段。无计可施,呆坐在床边,望着案上那摇曳的灯火,终于心死。
龚霖泷,甚至都没有开口跟我辩解过一句,他默认的很彻底,刚才,极乐君称他泷君,已经印证了我的猜想。
可笑我这段时间,对他从怀疑,到信任,到奋不顾身……我以为我留在这世上终于有了一点意义,可是,这一切一切,竟然是假的。
我此刻,恨不得能立即死去,就算再次回到九岁那年,被父母双双遗弃,被告知是这个世上最需不需要存在的人,被人唾弃,被鬼垂涎,走到哪里都像多出来的那一个……我一定还会像以往那许多次一样,早早开始做恶,早早去找武天信寻死……如此也好过现在这样,我以为我可以随心而活,结果到最后还是被欺骗被束缚,一颗心千疮百孔,再也无法复原……
要是没有遇见过他就好了……
我没了力气,终于沉沉睡去。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又看见了父亲与母亲。
父亲他手中紧握的,是刚刚炼化出的仙丹,光华流转,似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他站在瑶池边际,一袭青衫随风轻舞,面色严肃,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柔情交织的光芒。
而母亲此刻却含泪站在另一边,她身着素衣,裙摆轻扬,如同瑶池中的一朵白莲。她奋不顾身地跪下,双手合十,不断向虚空叩首,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虚空中,清冷的女声响起,声音如同寒玉敲击,声声质问直叩母亲的心:“幽兰,你此一去,就是真正的蜕去仙籍。旁人问道寻仙,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你就要如此放弃?你为了这个男人,是否值得?”
母亲闻言,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仙尊,这一切是我自己选择,永不后悔。日后,我们举步维艰也罢,他日他会负我也罢,一切皆是我今日所作决定。今日的因,换来来日的果,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他今日为我耗尽功力,为换我一人,倾其所有,我亦愿为他,舍弃仙子身份。相较之下,我之付出,与他不可同日而语。夫复何求呢?”
母亲的话音刚落,虚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仙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幽兰啊,你可知,这世间的因果循环,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扭转。你既已决定,那便去吧。但愿你们能共度风雨,终得圆满。”
话音未落,仙尊的声音已消失在虚空中。而母亲,则缓缓站起身子,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转身看向父亲,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传递。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为何?两人明明如此深爱,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最后为何结果会落得双双陨落的下场?
眼看着父母最终走到一起,他们开心地笑着,相拥而泣。而我,却在这份喜悦中感受到了深深的痛苦。
他们根本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相爱很容易,但真的生活在一起,种种坎坷,根本不是仅仅有爱就可以克服一切的。
梦中的我,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枕边。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逝去的时光,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场景转变,我又看见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个时候。
门外那青年,身着一袭青衫,手无寸铁,剑眉星目,站在门外,那憨厚正直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他远远地望着我,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声音洪亮而坚定:“鬼主,我不是刺客,我是来跟你求亲的!”
话语间,场景变换,龚霖泷很多种样子,他时而挥剑练招,时而静坐抚琴,但无论何种姿态,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我身上,那份深情与执着,绵延不绝。
再一转,他轻握我的手,眼中满是温柔:“此生所求,唯你一人而已。”那誓言在在我心海跌宕,久久不散。
然而,画面突然一转,我置身于苍梧山之巅,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仿佛要将我吞噬。那化尸水腐蚀着我的身体,痛楚如万箭穿心。而在这生死之际,龚霖泷的身影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再也不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认真执着的深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可置信和痛不欲生的绝望。他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试图斩开那束缚我的雾气,但一切皆是徒劳。
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愤怒:“阿幽!”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山谷间回荡,震得我心神俱裂。
然而,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我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宁静。看着龚霖泷那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心中那满溢的痛苦和无奈竟在悄然间消退了些许。我轻轻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所触之处,皆是虚空。
感觉手被谁抓住了,我睁开眼,又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正端坐在床边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