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场上,当贺晨简短一番激励,将奖银奖粮一事通告下去之后,大校场上沸腾了!
大盆大盆的肉食被将士围坐着大块朵颐,酒香混着肉香飘荡在大校场上空,大有传遍全城之势。
黄品良揽着贺晨,一张脸红扑扑的,大口吐着酒气:“我说你呀!我虽说之前在厅中说过那样的话,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陛下不会把我押解进京吧?”
“这会怕了?你这是在打东承所有官员的脸呐!陛下要想护着你吧,如何面对满朝重臣和天下官员?”
“可不这么做,我岂非失信于人?”
“哎!头疼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只要往深处去想想就能明白,你办这事跟地龙翻身也不差丝毫了。”
“那不是还有大人你吗?”
黄品良双眼一瞪:“叫大哥!怎么,还是看不上我这个大哥?”
“哪敢呐!小弟这也是没有办法,还望大哥在陛下面前多替小弟美言几句。”
“这自不必说,大哥会尽全力的。”
“大哥,你真不要金银?”
黄品良又贴近贺晨几分:“大哥要那么多金银做什么?在陛下身边,钱财多了并非好事。再说,大哥的财钱够用。你呀,还是留下几分,知道吗?到处都要用到银钱,要是急需用到银钱,却是拿不出来,我看你怎么办?还用老一套威逼利诱?显然不行,于你声名有损,实在不值当。”
贺晨重重点了点头:“那我挑出那些古董字画,大哥你总要收下吧?”
黄品良呵呵一笑:“大哥悉数收下便是,但大哥只要一两件即可,其他的嘛,陛下、瞿公这些清正的重臣,得孝敬一二才是。”
“还有,你南州那顶级茶叶,多备一些给大哥带回帝都,陛下和瞿公他们肯定喜欢。你呀,还真舍得,那一千轻骑,你大手一挥,十数万两银子呐!你是不是对他们有想法?”
“那能呢,这根本不合规矩,但他们这半月多来,配合抓捕缉拿确实有大功于南州,该奖。”
黄品良拍了拍贺晨肩膀:“还真舍不得离开南州!但终有一别呐!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有精神赶路。”
八月十八,贺晨率州衙一众官员相送,黄品良朝贺晨及一众官员一拱手:“诸位大人!感谢近两月以来悉心照料,某这就启程告辞了!”
贺晨及州衙一众主官齐齐拱手还礼:“恭送内侍大人!”
“期待看到诸位大人再创佳绩!”
回到州衙,韩都和周启两人跟在贺晨身后跨进偏厅:“大人,真要把奖银和米粮下发出去?”
贺晨抬手:“坐下说。”
贺晨一番行云流水冲泡茶水,将茶水递到周启和韩都两人面前:“先喝杯茶。”
贺晨三人才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孟廉、吕华、彭扬、谷清和谷雨联袂进厅,贺晨放下茶杯,又洗了五只茶杯,一一斟上茶水:“怎么都来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吕华开口:“大人,奖银和米粮真要发吗?”
贺晨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诸位同僚,当着内侍大人公布奖励的钱粮数目,内侍大人明白本官之用意,诸位同僚也明白。本官知道,这般行事,未事先请旨先斩后奏,往重了说是欺君,但是只有我们南州全体官吏衙差明白,近半年以来,我们的辛劳和付出!我们将所有剿获捐献数目据实奏禀帝都,所有钱粮用度一一详禀,一应作为光明正大!想来陛下和满朝重臣不会为难南州。”
周启嘴唇张合数度,终是开口:“大人,一旦帝都降责,大人不但有可能官位不保,大人的爵位会被褫夺,还有可能获罪,还请大人三思!”
一众官员起身齐齐躬身朝贺晨一礼:“大人,还请再作思量此事。”
贺晨抬手一摆:“诸位同僚的好意本官领了,但诸位同僚是否想过,有功不赏是为不公,我们南州上下官员衙差、府军、府兵谁还肯用力效命?我们南州设立之初便有说,一应俸银、米粮、官衣官靴、炭耗等悉数有明确,为的是什么?为的便是杜绝贪拿索扣之举,百姓奉养着官衙官军,享受着俸养,享受着百姓仰望,若是依旧贪拿索扣,那我们南州的官场将暗黑依旧,百姓应有的公义将只是空口白牙,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暗无天日,我们读的圣贤之书还有何用武之地?我们心中的抱负体现在何处?我们南州敢为人先!南州逐步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得享太平,我们身为官员,日以继日间顶风披霜,风餐露宿也是常事,如此辛劳之下,不奖难平人心!人无信而不立,我们南州州衙承担得起!依照本官所命行事即可,尽快将奖励的钱粮落实下去。”
一众官员听了贺晨所言,没有人再相劝,反而在心中都有了计较,倘若帝都真的降下罪责,那便陪着贺晨一同扛下便是!有这样的上官,能走这么一程,虽说时日短了些,但此生已然不负!
贺晨抿了一口茶一笑:“诸位同僚,本官在此先说好,纵有罪责降下,本官一人扛下即可,我们共聚南州是缘,哪怕本官离任,有你们在,南州依旧能够蓬勃发展。再说,兴许是我们杞人忧天呢?若是吏治足够清明,诸位何致于被处处压制,诸位皆是有志俊才,南州上任半年以来,诸位负责之政务通达,大事小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足可见诸位若是早年得志,恐怕都在帝都担任了要职!我们南州敢为天下先,趟水过河,未必不是陛下和朝堂诸公想见。”
周启等人齐齐重重点头!
“好了,诸位同僚各自去忙政务吧,本官得去看看百姓们收庄稼的盛景。”
周启等人齐齐深深看了贺晨一眼,有心想再说点什么,却只能是轻轻再点头之后离开偏厅。
八月二十四,清水县樱落河旁,贺晨看着河道两岸收割谷子的百姓:“稳了!再有几日,谷子收割便能完成,丰收年呐!”
尹溪上前拉了拉贺晨:“公子,可别再往谷子地里去了,这次公子所带衣袍也就那么几身,都不够公子换的。”
董向飞憋住笑:“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启程赶往鹿县吧?”
贺晨看了董向飞一眼:“你们都怕了,谷芒把你们折腾怕了。”
钟良和王腾等人把头扭往一边,想笑却硬硬憋住了。
“雪儿,其实你溪姐就是舍不得再给我备下几身衣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雪低垂臻首:“奴婢只是不想公子那么劳累。”
朱良栋上前一步:“大人,下官晚间便给大人再备几身衣袍,也是下官疏忽了此事,大人亲自到谷地里收割……”
贺晨抬手轻捶朱良栋胸膛:“朱大人也伙同他们取笑本官,这可不妥。”
朱良栋讪讪一笑:“大人,下官是真有此想。”
贺晨摸了摸下巴:“也行,朱大人给我备几身吧,普通的衣袍即可。”
朱良栋一听大喜!
回转清水县城路上,贺晨和朱良栋两马当先缓行:“朱大人,依照政令进行一应加建修整,钱粮支出是否能够应付?”
“回大人,据下官与同僚细细核算过,足够了!库房还能留下不少。”
“一应支出从根源上要把控好,政令通达并清明是其一,其二便是反哺于百姓以获民心贴附。南州之地位犹为特殊,南州稳定则东承南境自是安稳无虞,若是另外几国对东承起了不善之心,我们南州是否稳定至关重要!”
朱良栋满脸凝重:“大人之意是周边几国有联合之势?”
贺晨看着一望无际的谷地,看着沉甸甸低垂的谷穗:“陛下经过这么多年沤心沥血操持之下,我东承皇朝已然呈现鼎兴之势头,以大南来说,福明帝崩逝,致使本就派系林立的各方人马急不可耐,景佑帝登基到今,最为紧要之事无非便是稳定皇位,景佑帝稳定皇位,必然引发一场场的血雨腥风,这也是陛下命我等急速将大林江以西收入东承版图之根本原因所在!一旦景佑帝稳定了皇位之后,纵使单凭大南国力军力,未必敢发动战争,但若景佑帝联合振昌皇朝呢?”
朱良栋点了点头:“大人所言极是,丢掉两县之地的骂名,景佑帝不背也得背,这骂名犹同附骨之蛆!恐怕景佑帝终此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鹿县和清水县收回去。”
“对,一旦本官的假设成立,大南和振昌同时对我东承发动攻击,那么北洪、北宇、西明、甚至同光皇朝,兴许都会不宣而战!”
朱良栋眉头深锁:“大人所想是否过于深重了些?我东承并非好战狠辣之国,怎么可能同时招致这么几国攻战?”
“这也是本官之前所说之根本所在,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邻国比自己强盛太多,这便是人性!其中考量的唯一是能得到什么!东承之地理位置,注定了的!”
朱良栋沉默良久,看向贺晨,只见贺晨目光直视着前方,也没有再言语。
“大人,照你这么说,是有担忧若是大南对我东承再次发动战争,鹿县和清水县的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两县百姓两比较之下,在我东承治下跟在大南治下并无多大差别,那么这些百姓就会对东承构成威胁。”
“下官明白了。”
“我们任重而道远!一应关隘加厚加高,军械齐备,守城物资充足,将士勇于用命拼杀,再有百姓作为军队坚强的后盾,南州稳矣。”
一行人到了城外,贺晨轻扯马缰,将马速降下来:“朱大人,让他们先行回衙,我们一会步行入城,在城中转一转如何?”
“如此一来,大人安危如何能够确保?”
“无妨,留下一队人前后照应着,不离远了即可。”
朱良栋一想,也就答应了下来。
董向飞和钟良等人一前一后共八人一路提前排查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贺晨一路看着听着,走了约莫一刻多后,贺晨在一家金银饰品铺前停下脚步:“饰品的生意可好?”
“据说还可以,这两月以来,外来的行商有不少,在这条街道新开的店铺有不少。”
贺晨观察了一会后,抬步往前:“一应商贾前来营商自是好事,这足以说明清水城县的治安良好,商贾不担心投入的银钱打了水漂,更不担心有性命之忧!但有一点,一定要衙中官吏衙差仔细甄别,千万不要让敌国细作混了进来。”
“下官遵命!但请大人放心。”
“此次新颁政令,要仔细实施,一应奖励钱粮、抚恤一定要监督到位!尤其在丰厚奖励之下,对于胆敢贪拿索扣之人,重办严办!”
“是,大人!”
朱良栋一路看着街道两侧,生怕有污水或是倾倒物映入眼帘,贺晨见状一笑:“朱大人不必如此,你肩负一县政务,纵是分身有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朱良栋讪讪一笑:“大人教训得是。”
贺晨笑得更加欢实:“朱大人还真是较真,这哪说得上教训。”
贺晨抬头看着街道右侧一家面馆:“朱大人,我们进去吃碗汤面如何?”
“好,下官还真饿了。”
贺晨和朱良栋进了面馆,中年店家笑呵呵迎上两步:“两位想吃什么面?”
“酱肉面来两碗。”
贺晨跟店家点了面后,朱良栋连忙拉开长条板凳:“公子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不久,一妇人端了两碗汤上来,轻轻放到贺晨两人面前:“两位请喝汤。”
贺晨笑呵呵问:“这绿豆汤是不收钱的?”
“是的,来小店吃面的都是熟客,天气热了,我们就想着熬锅汤分给大家喝。”
“谢了。”
“两位慢用。”
贺晨一边喝着汤,一边四下打量着面馆,干净清爽是给贺晨印象最深的地方,对于酱肉面也更加期待起来!
不多会,两碗面端上桌来,贺晨一看,果然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