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出圣元寺外的广场时，闻晴发现树下有几个小摊，其中一个摆放着一些瓷器，走过去，看见是一个中年人在卖旧货，两个老头正蹲在一边挑选。
    闻晴仔细一看，摊子上有一套不完整的紫砂陶壶茶具，只有一把茶壶、三个杯子，此外还有二口小铁锅、一个铜壶、三块砚台、鞋盒子里放着七八块像墨块的东西和几块石头，一叠宣纸、几只旧毛笔、十来枚铜钱。
    闻晴也蹲下挑选，听摊主给挑选东西的一个老头解释，这些都是老汉的东西，老头子走了，这些东西也没有人要，家里人想卖出去，换点钱给小孩结婚用。
    闻晴只是听着，并不搭话，人间百味，相同的故事太多，有看病的、结婚的、找工作的、谁知道呢？
    闻晴见几个人对小铁锅不感兴趣，拿过来一看，其中一个是没盖的小锅，双耳有些独特，轻轻敲了敲，铁锅发出低沉的声音；另一个像是煮药的铫子，这把铫子有一个长的手柄，揭开盖子，闻到一股茶香。
    闻晴问道：“这两个铁锅怎么卖？”
    中年人说：“现在买一口铁锅也要5元钱，还要票，这样吧，两口锅12元卖给你。”
    闻晴说：“这两口锅都是旧的，要是有票，我就去买新的了。”
    “十元，不能再少了。”
    闻晴摸出十元给他，找他要了两张报纸包好放进包里。
    闻晴认出这两口锅，一个叫鍑，一个叫铫，都是烹茶用的。
    鍑用来煮茶具，铫用来煮茶，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因此，她估计是旧物，上面的铭文花纹很精细，以后有机会再问懂行的。
    闻晴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苏梅说：“小晴，怎么出去这么久，也不说一声，我们都吃过晚饭了。”
    闻晴只是说去看老师去了，也没有说自己没吃晚饭。
    苏梅说：“小晴，你表姑来了。”
    闻家表姑闻巧珍四十多岁，在钢绳厂当个股长，见到闻晴，笑道：“小晴，回来了？”
    依然与闻大勇和苏梅聊着厂里同事、朋友家下乡孩子的事情。
    闻晴坐在一边听着，间或说一句话，闻大勇、苏梅在一旁陪着，说着说着，闻巧珍问：“小晴，你在乡下谈对象了吗？”
    “没有，现在还没见着合适的。”
    “你也22岁了吧？”
    “还没满。”
    “唉，大好年华耽搁在农村，太可惜了。”
    闻晴笑而不语。
    闻巧珍说：“你也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生下你表弟了，现在找个对象结婚，明年也许就有孩子了。”
    闻大勇说：“你姑姑给你介绍的那个人才比你大十来岁，又是厂长，年轻有为，哪里配不上你？”
    闻晴低头不语，闻巧珍看了闻大勇一眼，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闻大勇和苏梅把闻巧珍送出去，闻晴收拾好厨房，等苏梅回来，闻晴说：“妈，我的假期也差不多用完了，我想回去了。”
    苏梅说：“要不再多待几天？”
    “不了，家里也没有地方住，总待着不方便。”
    苏梅说：“你姑姑给你介绍的那个人还是可以的，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又说：“见见面，如果不合适就算了。”
    闻大勇说：“好歹给你姑姑一个面子，家里人还会害你吗？”
    闻晴点头。
    第二天中午，闻巧珍带着闻晴去了钢绳厂旁的一家饭店，她们到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有两个人，一位是50多岁的女人，一位是三十多岁的男子，闻巧珍说：“秦厂长、秦阿姨，你们早到了？”
    男子站起来，说：“巧珍，你们来了。”
    闻巧珍对闻晴说：“小晴，这是我们厂的秦厂长，秦伟。”
    又对秦伟说：“秦厂长，这是我侄女闻晴。”
    拉着闻晴在两人对面坐下。
    秦伟穿了一件白衬衫、黑裤子，皮肤黝黑、头发有些稀少、个子有172厘米，身材微胖，看着倒是比闻晴矮一些。
    秦母穿了一件红棕色的短袖衬衫，头发花白，个子只有150厘米，脸上皱纹很多，看起来有些严肃。
    秦伟见闻晴很年轻，个子高挑，穿着一件宽大的棉布短袖，脸庞秀丽，身材也好，虽然皮肤有些暗黄，但整个人青春洋溢，他心里很满意。
    坐下没多久，服务员端上饭菜，秦母一边与闻巧珍聊天，一边对闻晴说话，秦伟拿起筷子给闻晴夹菜，闻晴避开，说：“秦厂长您自己吃。”
    秦伟问：“闻晴同志，你在哪里下乡？”
    “云滇。”
    “哪一年去的？”
    “71年。”
    “已经去了8年了？”秦母说。
    “嗯。”
    “乡下生活比较辛苦吧？”
    秦母说：“我们家以前也是农村的，后来小伟当兵转业到武汉，我们才搬过来的。”
    秦伟说：“小晴，农村生活艰苦，还是早点回城好。想不想回城？工作包在我身上。”
    秦母笑道：“小伟，给小晴夹菜啊。”
    不等秦伟动作，闻晴放下筷子，说：“谢谢大娘，我吃好了。”
    等三人吃完，闻晴与闻巧珍告辞出去。
    回到家，闻巧珍告状，“小晴这个孩子，说话硬邦邦的，秦厂长和秦大娘都不高兴。”
    闻晴说：“这个人个子还没我高，看起来也不行。”摔了门出去。
    她走到厨房，放开精神力，只听见闻巧珍说：“哥，既然双方见面，闻晴就应该态度好点，现在给人的印象不好，让以后我在厂里怎么混？
    我都给人说好了，闻晴嫁过去就把闻雷调到机关上班。”
    闻大勇说：“这个死丫头。”
    闻晴假装端了开水进来，两人不说话了。
    闻晴不相信闻巧珍有这么好心，非得给自己介绍对象，闻雨的年纪只比自己小一岁，她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差不多大，这种好处不是留给自己更好吗？
    闻晴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了解。
    秦厂长家在钢绳厂家属区，闻晴化妆成四十多岁的女人，背着背篓去那里卖鸡蛋，她把背篓放在小广场的树下。
    不久，秦大娘与两个老太太过来，看见有人卖鸡蛋，就过来看看，秦大娘首当其冲，问：“大妹子，这个鸡蛋怎么卖的？”
    闻晴：“一角钱一个。”
    秦大娘：“这个鸡蛋这么小，怎么卖得这么贵？”
    闻晴：“哪里小了，这是鸡蛋，不是鸭蛋。”
    秦大娘叽叽咕咕，闻晴坚决不降价，秦大娘不高兴地说：“大妹子，这是钢绳厂家属区，不是卖东西的地方，你赶紧走。”
    闻晴像受了惊吓，站起来，惶恐地说，“好的，我马上走。”
    又转过头看着不远处卖豆腐的摊子，“他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卖东西？”
    秦大娘说：“反正你不能在这里卖东西。”
    闻晴背起背篓走开，秦大娘见人走了，才去找老太太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