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集团军的幻兽科技一直停滞于数十年前的水平,包括幻兽性能的改进,连接器的创新,都举步维艰。这并不单单只是技术问题吧,武陶长官,您一直都知道,实验室的科研经费相当紧张。”
琰站在武陶的面前,身后是妮兰与乾惟贤两位前队长,陪同的还有清江。
“你想说些什么?”武陶沉声道,“如果你来见我,不是来为我们的行军提供帮助,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把你和杜文调回。”
“长官,我自然是站在第三集团军的角度为您考虑。我想您比我更明白,这一切究竟是谁有意为之,幻兽连接器的设计一直都别扭且麻烦。人兽分离,无法距离过远,驾驶员无意识时需要额外人手保护这些弊端深深加重了行军的负担。从这些特点上看,基金会有意将幻兽武器设计成防守用而非进攻性,我想意在提防谁不言而喻,他们害怕手下的军事力量脱离掌控,倒打一耙,这些尖端但是过时的科技迟迟得不到升级。人类想将幻兽从军事端再次重新边缘化到肉用,这样的镇痛已经折磨了军队太久太久,前线难以支撑,上层持续打压。上面的人们习惯于把手里的一切当做砝码放在天平上称量,短视的军工集团不会在乎这颗星球的未来,你们的未来。”
琰说罢,站到了一旁,身后的一个红色的机器慢慢在他的移动后被展示了出来。那个机器呈现出一个背包的模样,固定身躯的机械臂连接着一个装满液体的罐子,罐子的正面贴着类似于连接器上的神经单元片,一个呼吸面罩从末端垂下,连接着的氧气管一并从背后盘绕到前方。
“这是什么?”武陶问道。
“新的幻兽连接装置。”琰微微一笑,“很久以前我就想过改进连接装置,受限于技术与资金原因,始终无法实现。加入实验室后,我便向杜文院长申请了这个计划,图纸与构想是早就有的,计划进展的很顺利,第一批试作品已经出来了。”
武陶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兴趣。
“它的新作用是什么,说说看。”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幻兽连接器的那些弊端,我尝试从这些弱点上进行攻破与改进。众所周知,幻兽的神经连接单元被安插在脊椎之上,通过唯一的识别码与连接器进行校对并产生控制关系。这样操作,幻兽的安全系数确实相对很高,但是一旦缺少了对应的连接器,也就等同于少了一把开启的钥匙。军区的幻兽总是严格将每匹幻兽交给对应的驾驶员驾驶,一旦战斗中某只幻兽无法战斗,驾驶员连接不稳定,将幻兽的身躯再带回基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个新型的连接器,在保留了唯一识别码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备用的连接槽,在驾驶员进行连接时,这个槽将被抑制,但是连接器开启后一旦检测到驾驶员失去了作战能力,就会立即开启备用槽,将幻兽的意识数据上传至基地终端,通过电脑进行遥控,虽然电脑无法做出很精密的动作,但足以支撑幻兽自己回归基地,并且电脑的算力也可以支撑其同时操纵大量的幻兽。”
“只是这样?”
“请不要着急,长官。我知道您目前最迫切想要的是什么,大雾区之后的信号阻断一直是幻兽无法前进的主要原因。加长信号连接的频段与稳定需要的是硬件和材料的突破,这个东西对于我们实验室来说太过苛刻,所以我改变了想法。只要幻兽与驾驶员的距离足够接近,那么就算在大雾区,也可以保持极佳的同步效果与信号稳定。因此,我特地设计了这个金属罐头。”
琰说罢,按下了背包侧边的一个按钮,伴随着机器的震动声,他背后的机械臂慢慢形成了一道网状,并通过两侧的隔层生成了一道简易的立场,背后金属面快速展开并包裹住了琰的全身,氧气面罩被安装在了琰的脸上。
不单单是武陶,就连琰身边的其他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看到众人的反应,琰弯着眉眼重新关闭了自己身后的背包,并解释道:“我的计划是将幻兽脊柱背后的肉剃去,并将其改造成一个半封闭的金属空间,在进入战斗时,驾驶员便进入其中,开启背包将自己与幻兽在其身体内部直接对接,这样,驾驶员的身体在幻兽的保护之下,也无需担心连接问题,行军将会变得更高效也更安全。这个背包的罐头内部装着电解液,在连接时会将理智稳定剂缓慢通过血管注入驾驶员体内,帮助驾驶员阵痛,提高专注度与精神,进一步加强连接效果,内含的葡萄糖甚至可以为驾驶员提供持久作战的能量,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最多可以持续作战四十八个小时。”
“荒谬。”
谁知武陶听罢,只是皱了皱眉。
“将幻兽的背后开个洞,放这个东西进去,真是疯了,你有考虑过对其机体的影响吗?”
“当然。”哪知琰的回答出奇地冷静,“不然您以为我们是如何到达此处的呢,光是军车可无法穿越危险的巨人坡,我们的第一批试验品将我们送往此地,它们现在就停在您营帐的两公里外,您要不要去看看呢?”
“什么?!”武陶惊讶地睁大了眼。
可琰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和院长驾驶的,我们的远程遥控系统似乎也很成功啊,光靠头顶的那些无人机,就完成了对幻兽的二次连接。”
...
地下——
陆远。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他理性尚存,仍能思考,但眼前的一切都告诉他,自己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了。
“虫子...为什么,我...”
陆远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眼中只剩下呆滞与茫然,万千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重叠,那些伦理与自我的思考如同一团乱麻一样缠绕着他。他逼迫自己相信这只是幻觉,可他的眼前却是如此明亮,明亮到他怀念先前的昏暗,这份不自然的清晰感知让他抓狂,让他窒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远开始在乱石堆上狂奔,但无论怎么行走,他的步态始终那么稳定且矫健,他挣扎着试图发出一些人的言语,却哽在喉头,最后到了嘴边却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音节。
“a,ada,zajk。”
陆远咳嗽着,他跌倒在地,又再次以非人的方式向前爬去,他推倒石堆,尖锐的指甲发出剐蹭的锐鸣,他发出嘶哑的嗓音,在泪水中崩溃地冲向那个洞窟的出口。
“呜,嘎嘎嘎,呜,嘎嘎嘎!”
陆远手舞足蹈地怪叫着,在洞穴的另一端,一切再次变得宽阔,他发了疯一般在原地旋转着,对于脚下铺展延伸的紫红色表现出极度的害怕与恐慌。
眼前已经不是先前的所见的草地与森林,地下的每条道路如同被精心修缮过一般蜿蜒通向同一个终点,那些深渊之上的土层与石块形成山脉与高坡,紫晶混杂着各种矿物野蛮地生长着,发出令人目眩的光。
陆远看到了树。
枯瘦的枝干,无叶的冠,顶端是一个结着紫色晶石的巨大囊肿,那巨大的重量似乎随时要将其折断。
陆远看到了兽。
一只长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的褐色生物,短小的双爪刨着地面,尖嘴上的胡须沾着紫红色的液体,那满是疱疮的背部溢着溃烂的脓水。它在陆远的怪叫中迅速跑开,消失不见。
一个飞翔的菱形,它连接着四肢的翼膜在空气中摇晃着,那光滑的皮肤上已经生出了发红绿色的藓,它盘旋着飞向谷底,淹没在黑暗里。
陆远看见虫。
它肥大有力的双钳正攀向高处,但已经萎缩变形的四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它的后背长出丛生的紫晶,可它仍然如同丧失了痛觉般将生在崖壁上的紫晶割下,并将其衔在嘴里往远处之中运去。
陆远看到,他看得很清楚,在这片猩红色的大地尽头,一个高耸的纺锤土堡正拔地而起,那虫族特有的美学与遍布的紫晶告诉他,这便是集团军所要寻找的终点。
但是陆远,他成为了什么?
他成为了它们的同类?不,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找到了终点,却可笑地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这恐怖的现实与真相深深打击了他,他是否还有作为人的资格,回到地表,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告诉他们这些灾祸。
“琰...清江...”
陆远的脑海里开始响起声音,他感到困倦,他想做一个长梦,让自己沉沉睡去。
...
后记
生物记录图鉴
被感染的生物:由于紫晶的影响,被异化且变得不正常的生物,它们通常表现出与同族相似但病态的外观。这些外观的变化根据变异的轻重可以从颜色的改变以至于生出多余的器官,令人惊异的是,这些变化并不会杀死这些生物,它们仍然能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有证据表明,这些生物的改变实际上都是再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化。但紫晶的危险性应当让研究者放弃对于这方面的任何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