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方，三年之期已到，咱们和离吧。”
“和离？”
“对啊，成亲之前咱们不就说好了么，这场亲事维持三年。
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再是陆家少奶奶，而是你陆家大管事。”
“不行，我不想让你当陆家大管事。”
“这是之前说好的，你凭啥不让我当管事？
陆明方，做人可不带你这样的！”
“因为我想让你继续当陆少奶奶，当我的妻子。”
“你做梦！”
“啪”的一声巨响将陆明方惊醒，他猛的从床上惊坐起来。
想起梦中场景，他揉着太阳穴无奈笑道：“可不就是做梦么。”
外头的炮仗声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他没了睡意，倚在床头发呆。
他是在什么时候生出那样的想法呢？
是看到云思咬着笔头皱眉寻找账目问题时的执着，还是看到云思打拳时的飒爽英姿，亦或是看到云思抱着被噩梦惊醒的熹微温柔劝哄？
还是更早些，在成亲那日，看到她一袭红装，眉目低垂坐在他床头的时候。
他无法确定心动是在哪一刻。
但他想，应该是很多很多的心动累积在一起，才会让他在得知云思生病以后心急如焚，才会在这次出远门时因为没人陪他吃饭聊天而久违的感到寂寞，才会让他在听到云思自称大管事时下意识想反驳。
才会让他做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梦。
所以，他得做些什么，才能让云思手里的和离书派不上用场呢……
进入腊月之后，各处铺子送来的账册和年礼陆续进了陆家，今年有了云思帮忙分担，陆明方不复往日的忙碌，甚至有功夫带着熹微写春联。
云思在一旁看他们写得起劲儿，也颇有些蠢蠢欲动。
她练了大半年的字，不说写春联，写个福字或者出入平安的条幅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冒着丢脸的风险试试时，陆明方忽然将毛笔递过来。
“我跟熹微都写了，家里自然不能少了你的笔墨。”
云思下意识接过被陆明方握得温热的笔。
她正想着要写福字还是条幅，就见面前被摆了一张写对联的长条纸。
她连连摇头：“这、我不行吧，我写个福字就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陆明方指着书上一副心想事成的对联道：“就写这个，写了帖在前院门堂。”
云思抬头看了眼陆明方，眼中满是疑惑：“你就这么看好我？”
她可是知道，陆明方时常会在前院见各地来的管事，还有花大价钱请来的夫子，以及交情不错的同窗。
将她写的对联贴在前院门堂，岂不是招人笑话？
“放心写吧，我相信你。”
陆明方笃定的眼神和语气让云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觉得自己在书法一道上大约是有些天赋的，不过是以往太不自信而已。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提笔落在面前的红纸上。
但是当她写了个“示”旁之后，所有的豪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的字和陆明方的字差距太大，实在不好意思悬挂于门厅之上。
她正准备收笔，身旁的人却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然后那如玉一般的手上移半分，握着毛笔，带着她的手将福字写完：“写得很好，为何停下？”
写完福字还不算，陆明方就着方才的动作继续写下一个字。
一个既不碰到她的手，又不会让她中途离场的动作。
她心中震动，转头往身后看，入目是陆明方的喉结，正准备抬头，就见喉结滚动，是陆明方在说话。
“看我作甚，我脸上又没字。
看纸，看笔，感受一下我的落笔与你的落笔有何不同。”
云思也不知怎么回事，身体好像被某些奇怪的东西夺舍一般，竟真的乖乖转头看向书桌，并且任由陆明方带着她写了整副对联。
没错，是一整副，就连陆明方换纸写下联和横批的时候，她跟陆明方都握着同一支笔。
一直到对联写完，陆明方放下毛笔，她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赶紧往旁边闪了一步。
陆明方跟个没事儿人一般，吩咐陆乙：“将这副春联单独收起来，一会儿贴于前院门堂。”
“不是，你真贴呀！”
这下云思也顾不得扭捏，赶紧将人拦住：“别，你换个别的吧。
这个给我，贴在我院子里就成。”
陆明方将那副对联当做宝贝般，护着不让云思碰：“你若想要，自己再写一副就是，这副对联在写之前就是我的了。”
云思真想不通这人突然间得了什么急症，非得把这副对联贴在前院门堂。
她争不过，只能道：“你贴归贴，可不能说这是我写的对联。”
如今她在罗平县大小也算个名人，万一叫人知道她书法一般还非得写了对联往门堂贴，指不定要怎么议论她。
她能受得起攻击诋毁，但不能让人说她不学无术还狂妄自大。
陆明方笑：“我真觉得写的很好。”
“是你写得很好！”
云思指着她唯一出力的地方道：“你看看这里，再看看后面的字，它们就不该存在于同一张纸上。”
陆明方提笔对着云思所指的“示”字勾勒几笔，原本对比鲜明的稚嫩字体忽然长出祥云来。
再仔细去瞧，它还是醒目，但却是精心设计过的醒目，而不是丑得突兀。
陆明方看着改过的福字道：“都是字，哪有什么不该存在于同一张纸上的。
世事均是如此，只要想，万事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