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下坐着的食客见着郡主过来,忙站起来,不敢多待,就要走。
夏如凰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紫鹃解其意,气沉丹田,开口声音明亮:
“各位不要拘谨,郡主与民同乐,便一同吃吧!”
众食客见围在食棚外身上挂着、坠着各种物品的侍卫们,想笑又不敢笑,想走又不敢走,都僵硬地坐下了。
偷偷看郡主,她毫不顾忌目光地,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油酥、糍粑呢。
不由会心一笑,原来郡主竟然和他们一样,也好这一口啊!
“郡主,您……您来老朽的棚子里吃东西,这……”
出摊的老夫妻紧张得不行不行的,不断地用抹布擦手,唯恐哪里怠慢。
可郡主以千金之躯来小棚里,原本就是一种怠慢。
夏如凰望着故去的人重新站在面前,再次感受命运的玄妙。
这对老夫妇不过是亿万黎民里最普通不过的人,但就是他们,构成了生机勃勃的烟火人间。
“老丈,来八份油酥,四份糍粑,再来两份蜂蜜红糖水。”
“哎,哎,郡主您先坐,稍等片刻。”
老翁忙去做和面,一层一层,用猪油刷了,撒上芝麻,老妇则去切糕,沾着桂花的糍粑,像白玉上开出的花。
不多会,油酥和糍粑做好,端上桌来。
夏如凰拿了一只油酥塞到南墨渊手里,自己拿了一只,咬一口,松香薄脆,是记忆里那个味道。
南墨渊也吃,主要是看郡主吃,越看越迷。
“郡主喜爱这民间风味?”
夏如凰点头,如果说,她行医时有什么乐趣,便是去各地探索各种的小吃,体会藏在里面的百味人生吧。
“甚是喜欢。马县的桶子鸡,幽州的血饺,当阳的鱼面,桂州的大救驾,水都的荷叶饭……”
南墨渊不觉停了手中油酥,
“郡主似是去过许多地方?”
夏如凰当即一顿,这小子格外敏感啊。
她不急不缓的,“我喜欢看大物志,对此印象深刻罢了。”
“然来如此,郡主博闻广记。”
也不知南墨渊信没信,不过纵然不信也无妨。
他总归不能爬到自己记忆里去翻不是么。
“正好,渊也喜欢。”
正在炫糍粑的夏如凰一顿,不知他说的是手中吃食,还是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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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川骑着高头大马,穿得光鲜靓丽地前往镇国王府。
去镇国王府最近的道,必经庆华街。
楚子语感慨道:
“这庆华街当真是繁华,这便是夏国最富裕、最热闹的街道了,不说那些坐地大商贾,便是南来北往的行商,往往从域外拉了好物前来售卖,这条街掌握着王城一半的营收呢!”
“这样富裕的街道,竟全属于镇国王府。我楚家出尽金银,运用关系,也不过占了一间小铺面。”
楚子语十分唏嘘。
他忠勇侯府大势已去,只占着个虚名,哪有镇国王府蒸蒸日上。
支系占下的这小铺子拿回的金银,都令他们眼睛发亮呢,可别说整条街铺面都属于镇国王府,光收租子,便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陆离川脸色一沉,心中刺痛。
这种刺痛他也是很久没出现过了。
他都快要忘记这种感觉。
是了,这种对比下的屈辱。
他那时就恨,她手握巨富而不知!
“驾!”
他纵马而行。
少年鲜衣怒马,桂树兰芝,春风得意马蹄疾。
所经之处,不少纱窗掀开,里面娇娘嫣然而笑。
路上女眷或是躲,或是三五聚集一群娇羞频看。
宫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说:
“陆兄,还得是你才是真正的才俊,看这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对你入迷得很呐。”
“这要到了郡主跟前,还不得把她迷晕。”
陆离川嫌弃宫晖说得粗鄙,却又暗中略有得意。
他此次上门,算是给足了凰儿面子,她不应再置气了吧。
他不怪她不送他异色莲,可她也不该用一个外人来气他。
他现在正值灵根凝炼的关键时期,需要她如前世那样提供千年人参、五方何首乌、九叶当归等灵药……
这些灵药,目前只有镇国府能拿出来。
他也不白用,等他恢复神尊之位,自然百倍返还是了。
至于现在……
凰儿现在灵根未显,根本不需要这些。
“陆兄,你看那里,郡主!”
楚子语一指前方。
“郡主怎会屈尊降贵地去那种地方吃饭?”
陆离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狠狠一缩。
是凰儿!
还有那个戴面具的少年!
感觉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却足足比他高半头!
依旧戴着面具,昨天是狐狸的,今天是狸猫的。
他靠得那么近,都快要埋到凰儿身上了,
发什么骚!
陆离川不自觉地勒紧缰绳,好像头戴一顶巨型绿帽,窒息屈辱,分为憋屈难受。
他的凰儿还在同他置气么。
好不懂事!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离川脸色铁青。
他死死瞪着两人,目光一瞬不瞬,随即又冷哼一声。
居然去那种地方吃饭,看来凰儿对那个装腔作势的男的也没什么珍惜的,果然是用来气他的道具!
前世时,凰儿带他去吃饭的地方,便是这条街最豪华的酒楼,包上一层,邀请歌姬,才人,不许外人进入,那才叫享受。
如此一想,他又放心下来。
“他们要走了。”
这时,夏如凰已经同南墨渊吃好早餐,便朝街上最好的一家衣阁走去。
期间,南墨渊一直靠她很近,以虚扶的姿态。
陆离川恨不得立刻去把两人扯开,可看了眼围绕在两人身边的侍卫,还是克制住这个想法。
心中不由苦笑,他此刻不过是一名庶子,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尊,
没有她的允许,他连她身边都近不了。
这种无力感,他只想尽快摆脱!
“跟上去。”
他鬼使神差地策马跟上。
他倒要看看,为了气他,凰儿要演到何种地步。
楚子语和宫晖互视一眼,从昨日开始,那位以前跟着陆离川跑的郡主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他们见惯了她总是一脸灿烂笑容地跑上来,小心地问着陆离川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费尽心思地让他高兴,想方设法地满足他提出的种种要求。
他们也见惯了陆离川在她面前的傲慢态度,
那种轻松的拿捏,让他们既嫉妒又佩服,
连带着,对这位千娇万贵的郡主也看低几分。
可昨日的赏雨宴,她着装华丽,不用多说话也傲视群芳。
她尊贵荣华,眼睛轻轻扫过他们,他们也觉得心惊肉跳。
而她对她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巧笑言语,眼波流转,贵气天成,
哪怕她当场宣布那位就是她的郡马,在场也无人敢嘲笑她分毫。
否则被掌掴的庶女,就是他们的下场。
他们恍惚觉得,这位才华横溢的至交好友,恐怕真的配不上那样的郡主。
只不过,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更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