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瞥见林蒙那鬼鬼祟祟的模样,精神瞬间高涨,双眼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急不可耐地挤上前去,可一凑近,林蒙那双臭脚就让他皱眉不迭,险些忍不住要退避三舍!
林蒙也是强忍着恶心,同样暗暗嫌弃朱厚照的脚气,两人表面上装得亲热无比,实则内心都在暗自庆幸对方的距离。
“殿下,宁王昨日送了两个美玉璧给我。”林蒙低声耳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朱厚照眼珠子瞪得老大,惊讶道:“这就难怪了,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他话未说完,林蒙却打断了他。
“殿下,您得想想,宁王身为亲王,身份尊贵,为何要送玉璧给你呢?”林蒙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是啊……”朱厚照陷入沉思,突然间灵光一闪,龇牙咧嘴地笑道:“他这是想讨好本宫?”
“恐怕未必。”林蒙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宁王堂堂亲王,身份何等高贵,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我看,他必有图谋。”
“谋反?”朱厚照脱口而出,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林蒙知道宁王谋反之事万万不能轻易定论,除非他真的闲得发慌!
他赶紧摇头道:“他究竟有何企图,日后自会揭晓。现在我们可不敢胡乱猜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就算陛下不追究,那些皇亲国戚们恐怕也要掀桌而起。”
朱厚照觉得林蒙说得有理,虽然他平日里爱玩爱闹,但也不傻。
大明历史上,朱允炆的削藩之举造成了严重后果,甚至引发了朱棣的靖难之役,天下大乱。轻易指责亲王谋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会让全国上下的一百多藩王都感到不安,说不定下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
“不过,微臣倒有个主意,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朱厚照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林蒙神秘兮兮地道:“宁王既然想收买你,他身边自然有耳目。我们若能在你面前多夸夸宁王,那宁王自会察觉。届时,他若以为你受了好处,自然会更加卖力地讨好你,到那时,他会有何举动呢?”
朱厚照恍然大悟,拍拍脑门道:“原来如此,这是要我们发大财了?”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未来。
“金钱,不过是过眼云烟。”林蒙严肃地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不谈那俗气的东西,咱们谈论的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宏伟蓝图。”
朱厚照急得团团转:“可他分明是送来了大把的银两啊,那些闪闪发光的银子,不就是白花花的财富吗?老林,这样的好事,难道不应该大家共享吗?”
“殿下……”林蒙痛心疾首地望着朱厚照,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若是继续这样争论,怕是要伤了咱们之间的情谊。我要说的是……”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朱厚照斩钉截铁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咱们来个二一添作五,五五分账,本宫……唉,穷得叮当响……”说到“穷”字时,朱厚照的表情变得极为夸张,仿佛真是心酸至极。
“原来,穷得这么让人心疼啊。”朱厚照的这番表演,让人忍俊不禁。
曾经,朱厚照并未觉得银子有多么重要,挥霍起来也是毫不在意。然而,自从结识了林蒙,目睹他日进斗金,生活得有滋有味,朱厚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林蒙只能无奈地苦笑:“噢。”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回归正题,继续探讨国家的大计了?”朱厚照兴奋地提议:“接下来的步骤,我们该如何布局?”
“我不想再谈了。”林蒙一摊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殿下,你只需多多提起宁王的美德便可。至于这件事,你知我知,就是连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需透露。”
朱厚照点点头,信心满满地说:“本宫只信得过老林。”
…………
夜幕降临,林蒙心满意足地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刚踏进府门,便见徐经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向外窥探。
林蒙一见这位得意门生,心中暖流涌动,他可比那些只会吟诗作画、死读书的庸才强多了。
林蒙下马后,徐经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向林蒙行了一礼。林蒙点头回应,两人默契地无言走进厅堂,四周无人,徐经这才低声说道:“就在一个时辰前,那个曹建又来了。”
林蒙心中一紧,果然是刘瑾的举动。看来刘瑾在宁王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也不难理解,无论是宫中还是詹事府的宦官,哪个不是皇亲国戚争相巴结的对象。
但刘瑾似乎陷得太深了,宁王可能早就将他吃得死死的。上午还在太子面前夸赞宁王,下午宁王的手下就送来了礼物。
“送了些什么?”林蒙好奇地看向徐经。
徐经从袖中取出一叠礼单:“恩师,请过目。”
林蒙接过一看,礼单上的物品琳琅满目,玉如意、珊瑚、珍珠、古画应有尽有。林蒙却不以为然,打了个哈欠:“这些玩意儿,真是无趣。下次他再来,就告诉他,我林蒙更偏爱实实在在的金银财宝。”
“……”徐经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恩师,这……这恐怕不妥吧?我这两日,心绪如麻,犹如身处惊涛骇浪之中,惶恐不安。宁王的这份厚礼,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下的。一旦风声传出,那……后果不堪设想。再者,宁王接连送礼,这其中必有蹊跷,他……恐怕别有用心。我……我实在是良心难安。”
林蒙一瞪眼,不屑地说:“良心?那玩意儿能值几个钱?你只管收下便是,至于那曹建,你就告诉他,我最近手头紧,家里的马都是老弱病残,让他挑几匹好马送来。”
徐经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深渊的路径。
这……这分明是索贿!向藩王索贿,天哪……
目瞪口呆的徐经面前,林蒙却是一笑,轻松地说:“放宽心,习惯就好。”
…………
南昌府,赣江滩头,迎恩馆。
迎恩馆,原名滕王阁,始建于唐代,历经岁月沧桑,几度兴衰,终于在景泰年间,被巡抚大人重修,易名为迎恩馆。
不出数年,宁王府便占据了这风水宝地,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别院。
站在高台上,俯瞰赣江,波涛汹涌,水流不息。
此时,年仅三十岁的朱宸濠,站在高台之上,遥望赣江,激情澎湃。
宁王朱宸濠,太祖高皇帝的五世孙,宁康王的庶子。初封上高王,因宁康王无子,去年被敕封为宁王。
在他身后,一位书生缓缓走来,轻声说道:“殿下,曹建有消息传来。”
“念。”朱宸濠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站在高台上,狂风拂过他的长袍,他的目光依旧坚定地望向远方,仿佛要用尽目力,去窥探赣江对岸的景色,却因江面上弥漫的薄雾,目力所及,也只有滔滔江水。
那翻滚的浪花,卷起泥沙,汹涌澎湃,气势磅礴,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书生继续说道:“南和伯林蒙,贪婪成性,与太子勾结,狼狈为奸,已经收下两份重礼,在太子面前为他美言……”
朱宸濠的眉头微微一挑,随即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笑道:“林蒙那家伙,我听说过,最近南和伯府风头正劲。他的父亲,不就是在天津卫巡视海防吗?林家本是忠良之家,怎料出了林蒙这等败类!”
书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国家兴亡,必有奸臣。当今陛下昏庸无能,太子更是臭名昭着,天下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当年燕王朱棣,若非他机智过人,这天下怎会落到这等昏君手里。”
在朱宸濠的眼眸中,赞同的火花如同燎原的火焰,他挺直了腰杆,那凝望赣江的目光终于缓缓收回,转身投向了这位才子——他的心腹智囊,王伦。王伦,这位深藏不露的谋士,是朱宸濠心中最为倚重的棋子。
回想起先祖朱权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朱宸濠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在靖难之役的风云变幻中,朱权的英勇与忠诚,却换来了朱棣的背叛与冷漠。那原本的盟约,在南京城的金碧辉煌中化为泡影,一道冷血的圣旨,就将朱权贬谪至南昌,成了孤寂的南迁客。
这段历史,对朱宸濠而言,是刻骨铭心的奇耻大辱。
他坚信,朱棣的后裔们早已沉溺于昏庸的醉梦,而大明王朝,也在这些昏君与朝中奸佞的把持下,摇摇欲坠,濒临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