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奶,吃了吗?”姜老太奔到赵五奶家,喜滋滋地问。
赵五奶瞧着她做作的姿态,心里警铃大作:“还没下工呢,吃啥吃啊?我听说晓穗回来了,你咋不在家待着呢?”
“嗐,没啥,晓穗累着了,歇会儿呢。”姜老太扯了扯身上的花衬衫,摸了摸头上的发夹,捏着嗓子说,“哎,你说这的确良衬衫咋这么凉快呢?难怪年轻人喜欢,我说我年纪大了,穿这个不合适,我家晓穗非不答应,说我年轻着呢。你说说我这个孙女,咋这么孝顺呢?”
姜老太咯咯笑起来,走到赵五奶边上:“你摸摸,这布料可舒服了。”
赵五奶撇撇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嘴里说:“也一般,我看不咋透气。”
“嗐,要透气干啥,你这身补丁倒透气,穿得出门吗?”姜老太不屑,“我说五奶,你见识太少了,这样可不行。你再瞧瞧我这发夹,好看吧?城里人可喜欢啦。”
赵五奶盯着姜老太头上那颗橘红色的塑料珠子,眼睛嫉妒得要喷火。
同样有孙女,为啥这老货命这么好,凭啥呀?
正打算出门的赵芸芸:“……”
她好像感觉到了杀气,是错觉吗?
姜老太得意够了,从兜里掏出一只同款发夹塞给她:“拿着吧,老妹妹,晓穗孝顺,记着你对她好呐,这是她孝敬你的。”
赵五奶看着手里的发夹,呆愣片刻,忽然“嗷”得一声:“晓穗啊,奶的心肝孙女哦,你咋这么可人疼呢?老姐姐,你快帮我看看,我这样戴着好看吗?”
贴墙走的赵芸芸:“……”
姜晓穗是心肝?那她是什么,狗肺吗?
奶啊,一个发夹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是我亲奶。
赵芸芸心中凄凉,贴着墙根溜出了门。她今天和杜红约好了,自从上次买收音机认识后,两人就处成了闺蜜。
出门不远,赵芸芸看见一群社员站在路边,叽里呱啦地讨论广交会的事。从他们的谈话中,赵芸芸才知道姜晓穗出了多大风头。
难怪今天姜奶奶那么嘚瑟。
算了,先避一避那贼人。
正想着,庄梅梅穿着一件碎花的确良从面前走过,姿态骄傲,目不斜视,纤纤手腕上露出一只极其精致的女士金表。
赵芸芸:“……”
怎么回事,现在谁都能穿的确良了吗?
与此同时,姜晓穗和宋幼姗在房间里收拾广州带回来的行李。
“晓穗,你别每次出门都往家里买这么多东西,买点点心意思下就得了。”宋幼姗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家里这么多人,回回买得多少钱啊?你把钱存着,以后要是有机会转成城市户口,那花销才大呢。”
宋幼姗出生于海市,眼界比乡下人高一些,自然看得出自己女儿能力出众,被提拔是迟早的事。
她衷心希望女儿能够脱离农村,吃上城里粮。
“妈,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存着钱呢。”
姜晓穗是真存了一笔钱,整整1800块“不动产”呢,等回头上大学了,她再干点别的挣外快。都说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她要是这样都发不了财,那可连猪都不如了。
“对了,外公回信了吗?”
提到这个,宋幼姗表情有些落寞:“没有,按理说地址不该有错,可我去公社问了很多次,都没有他们的来信。会不会是信没寄到?我打算再写一封试试。”
姜晓穗不了解外公外婆的处境,也猜不出会是什么原因,只能支撑宋幼姗再写信过去。
姜老爷子开会到很晚才回来,姜忠平不放心,骑着自行车到镇上去接,结果半路遇上了父亲,两人便一起赶回家。
“老头子,咋这么晚呐?”姜老太听见动静,朝院子里喊。
姜老爷子应了一声,锁好车,走进屋来,屋内橘色的灯光把他那张染满风霜的老脸照得红彤彤的,眼睛格外明亮。
姜老太心里一动:“有好事啊?”
“哈哈,可不是好事嘛,今天邓书记当着其他九个生产队的面夸我啦。”姜老爷子坐下来,宋幼姗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他边吃边说,“晓穗真是能干呀,邓书记一夸再夸,大家伙都羡慕我哩。”
以前他去公社开会,都是最不起眼那个。一来年纪大,二来在公社没啥人脉,从来没被领导当面表扬过,姜老爷子回来的路上,骑车都是飘的。
“嗐,这有啥呀?瞧你这点出息。”姜老太不屑一顾,她今天被大队的人争着讨好,她飘了吗?她镇定得很。
“老头子,你定力太差了。”
“是是是。”姜老爷子懒得跟她争,看向逗娃的姜晓穗,“晓穗,邓书记说了竹编和建兔场的事,竹编厂建在咱们这儿,由咱们大队负责管理,把关质量。其他生产队把会这活的人挑好了送来,咱们教会了,再让人回去。兔场要建在三个大队,市里会派专家下来指导,到时候让你和陈书记负责。”
“这个邓书记,我还休假呢,就给我派活了。”
“咋说话呢?那是领导器重你,不许消极怠工,有负面情绪啊。”
姜晓穗便笑了:“行,我知道了,指定积极。”
姜老爷子也跟着笑:“明天下工,召集大伙开大会,把这事说一说。回头兔场建好了,哪些人负责喂养,都得仔细选呢。”
姜老太附和:“那些偷奸耍滑的不能要,这兔子可是宝贝哇。不过晓穗啊,我还是不明白,咱们公社咋突然要建兔场呢?”
姜老爷子:“问那么多干啥?领导有啥指示,咱们服从就行。不过晓穗,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姜晓穗:“……”
她能说实话吗?说实话不得挨揍吗?
“嗯……外商对兔毛的需求量比较大,咱们公社抓住机遇,建立兔场,也是为了多挣外汇。总之销路已经解决了,咱们只要把兔子养好了,那都是钱啊。”
其他人一听,顿觉希望满满。
姜大嫂转了转眼珠,问:“晓穗啊,听你这么说,这些兔子都是宝贝啊。光有人干活还不行,得要专门的人看着他们干活吧,你看嫂子行不行?再怎么样,也比外人强啊。”
姜晓穗刚要说话,便听姜老太拍着大腿,嚷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外人信不过,必须得咱们自己人!”
姜大嫂喜上眉梢,心想这老太太总算有一次向着她了。
“晓穗,让奶去吧,奶眼睛毒着呢。谁敢对兔子不好,奶骂不死他!”
姜晓穗:“……”
姜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