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青是大队另一位女知青,大方得体、性格稳定,很能配合姜晓穗工作。
她冲孙兴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背起行李去了隔壁。
接着,她又蹲下来,细声细气地对韦雯雯说:“韦知青,咱们去隔壁洗漱一下吧。穿上干净衣服,你会舒服点的。”
平时这一套很管用,奈何今晚韦雯雯遭了大罪,人都快被吓疯了。听见梁知青这么说,她手臂乱挥一通,嘴里喊着:“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回家,我要回家,不让我回家,我就去死!”
梁知青脸色难看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晓穗,解释说:“韦知青平时很好沟通,可能是吓坏了,她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能理解。”姜晓穗冲她安抚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我背她过去吧。”
梁知青:“啊?”
姜晓穗弯腰把人拽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把韦雯雯拎到隔壁。
梁知青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了上去。
姜丹花屁颠颠地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热情地喊:“姐,你要帮忙不?让我来呗,我力气也大。”
姜晓穗瞥了她一眼,心想我力气大遗传我妈,有你啥事啊?
“得啦,那你来给韦知青擦下身子,换身衣服。”
姜丹花兴高采烈地喊:“好嘞!”
此时,孙兴华已经快速布置好办公室,把两张桌子推到墙边,腾出放席子被褥的地,又点好蜡烛放在桌上,他听见姜晓穗的狂言浪语,立刻满脸通红地跑出屋子。
姜晓穗哈哈大笑,把门反锁,插着小腰问韦雯雯:“你是自己换,还是我们帮你换?”
韦雯雯嘴唇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睛仿佛在说——你这女流氓!
“嗐,还是我来吧,为人民服务是我应该做的。”姜晓穗撸起袖子就要干。
“你你你,你别过来!”韦雯雯吓得退了好几步,紧张地抓着领口,一副受到调戏的凌乱神态。
她试图回头寻求帮助,却见梁知青坐在火光映不到的暗处,背对着她们开始洗漱。
“……”
你看不到这里有两个流氓吗?还是一对姐妹!
姜丹花兴奋地喊:“姐,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姜晓穗一脸严肃:“我是干部,我先上!”
“你别过来啊!”韦雯雯尖着嗓子喊,早把回家的事忘到九霄云外,“我自己来,自己来,全部退后!”
姜丹花看起来有些遗憾:“你行吗?”
“咋不行啊,我又没断腿断手!”韦雯雯羞愤地瞪着她。
“那你快点,水要凉了。”一旁的姜丹草温温柔柔地提醒。
韦雯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手臂上挂着衣服,端起脸盆躲到暗处。
“别偷看啊!”
姜晓穗背对着她们,嗤笑道:“谁要看你,大家都是女人,我比你好看多了。”
姜丹花:“姐,虽然你从前挺讨人厌的,但有一点没说错,你比所有女人都好看。”
姜晓穗赞赏地看向她:“妹,虽然你很多时候都不大礼貌,但你的眼光倒很正常。”
韦雯雯:“……”
姜家就没有正常女人了吗?
“呐,换好衣服了,我们来聊聊心。”姜晓穗转过来,指挥双胞胎姐妹帮忙铺被褥,自己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韦知青,你今晚受了惊吓,情绪失控,我可以理解。但知青下乡是国家规定的,你要有办法从正规途径回城,我绝对不会阻拦。”
韦雯雯面如菜色,低声说:“我回不去了。”
姜晓穗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难免有些担心。
知青下乡太苦了,熬不过去的大有人在,哪怕他们来的时间凑巧,还没赶上生产队最忙的时候,可对城里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和从前有着天差地别。
人活着,必须得有希望,一旦希望破灭,便容易走了极端。
姜晓穗软下声音来:“你也别太沮丧,政策会不会变,谁也说不好。说实话,你下乡到溪水大队,已经比大部分知青要走运得多。你有没有从前的邻居、同学,他们中有没有跟你一样下乡的?他们过得和你比怎么样,大队长刁不刁钻,公社干部落不落地,地方经济怎么样,这些你都可以去打听打听。”
韦雯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沉默了好半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姜晓穗的眼睛说:“姜干事,知青能去社队企业上班吗?”
“你想去社队企业?”姜晓穗愣了一下,回答说,“知青上山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按规定,是不能去社队企业的。”
她忽然住口,因为想起谢景川这么一个例外,在任何年代,有关系和没关系的人永远不在同一个规则里。
姜晓穗说:“而且社队企业招人也不由我说了算,上面有工业办公室,再往上还有公社书记。韦知青,我只能说,如果公社开放态度,允许知青进入社队企业,我一定会推荐你和梁知青的。”
姜晓穗是进砂石厂之后,才知道社队企业招人不是厂长说了算。当时她能糊弄毛厂长把自己招进去,完全是他以为自己跟周瑞华搞对象,加上那时候砂石厂效益一般,进厂的事才那么顺利。
知青不易,女知青更是如此。相比那些为了一个名额,不得不出卖身体的女知青而言,姜晓穗的承诺无疑是友善而充满力量的。
梁知青心里一松,忙道:“谢谢姜干事。”
她摇摇头,笑着说:“不过你们也应该明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公社指定要从平时表现上来选人。所以你们俩自己也要争气,向先进看齐,当然也别傻干,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
韦雯雯眼含热泪,猛地站起来,冲她鞠了一躬:“姜干事,谢谢你,我会努力融入大队,努力劳动,争取有一个好的表现。”
姜晓穗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提了一嘴:“其实要是有天国家恢复高考,你们就可以通过考试名正言顺地回到城里了。”
“高考?”两位知青面面相觑,纷纷露出苦色,“那怎么可能呢?还没有进社队企业的希望大。”
姜晓穗无奈,既然两人都不对这事抱有任何希望,她怎么说也不会让她们相信的。
做完心理疏导,姜晓穗从椅子上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
她听见姜丹花欢快地跟上来,姜丹草却被韦雯雯叫住了,好像在向她道歉。
姜晓穗看了眼天色,风雨已停,东边露出一抹亮,大队四处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