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你怎么样?好些了没?”花池雨扶着顾长念撑坐起来,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一旁的冲应摇头责怪道:“你灵魄差点离体,又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还御器赶到这北境,实在太乱来了。”
这北境是十万年前魔神以神力开辟出来的一处荒原,在魔神被封印之后便冰封万里,风雪交加,虽看起来与普通的雪原并无二致,实则整块土地之中都蕴含了神力,哪怕是修士也难以抵挡这里的严寒。
一天前,灵山的人正在北境的茫茫大雪中,循着方位图中所示的魔神封印所在进发,而顾长念则是凭借着与花池雨多年前结下的同心符,带着乐清如和亓官瑞直接找到了他们。
那时的顾长念松散着发髻浑身血迹,气息虚弱,竟像是急得一路都没时间使个去尘咒。
几个掌门料想定是出了大事,便就地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下,布下结界,一边替顾长念疗伤,一边询问事情经过。
“即是说,那陆离,便是闭关多年的魔道少君,潜入灵山,意找出所有封印的位置,放出魔兽?”玄清子背着手站在坳口,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顾长念捂着胸口,艰难的换了口气:“是。”
“那么,”玄清子微微侧头看向顾长念:“鹤卿是被蒙在鼓里?”眼神似是审视。
顾长念眸光闪烁,咬了咬牙坚定道:“是,师父她,也是在御灵宫掌门陈三一发起攻击时,才知道陆离的身份。”
“接着就被带走了?”
“是。那时师父受了伤,那魔物趁师父不备,便将师父掳走了。”
乐清如在角落听得汗流浃背,她是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无比正派的顾长念,撒起谎来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亓官瑞也颇为尴尬,他相信鹤卿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可真要让他开口撒谎,他还是难以启齿,最后这重担甩给了顾长念,带入自己,光是想想都觉得压力很大。
考虑到顾长念一直以来的作风,除了知晓内情的乐清如与亓官瑞,在场的人似是没有过多怀疑他的说辞。
唯一感觉到他在撒谎的人,就只有一贯了解他的花池雨。
花池雨不止看出顾长念在说谎,甚至看出了他压抑的痛苦……
顾长念向玄清子恳请道:“仙师,如今师父下落不明,跟那魔物多待一日,危机便会多一分,还请仙师速速调集人手将师父寻回。”
玄清子沉吟了片刻:“此事容我想想,观月,你随我来。”
观月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花池雨,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到了山坳外,纷飞的鹅毛大雪瞬间就能将雪原上的一切覆盖,玄清子与观月两人不过将将站定,肩膀上就落了一层积雪。
玄清子挥手打开一道光屏将自己与观月罩在其间,拂去肩头的积雪,开门见山道:“鹤卿早前便主动提出要去三途川调查魔道少君之事,现在想来,只怕她那时便已经知道陆离的身份了。”
这话中所指之意十分明确,当即引得观月怔住,沉声说:“据长念所言,鹤卿是不知此事的。”
玄清子摇了摇头:“我并未尽信。亓官瑞是个纯良的,不擅说谎,你没瞧见嘛?长念在回禀御灵宫中所发生的事时,亓官瑞神情惶恐,歉疚不安,显然是心虚之色。”
观月还真是没有瞧见,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花池雨的身上,眼下被玄清子随口问起,也不免有些不自在。“此事若仙门中人知晓,必定是天怒人怨,”玄清子又叹了口气道:“这一年来,我是愈发看不明白她了,反倒是你,和她走得挺近,所以,由你去将她找回来,问清楚缘由,若她还愿意回头,趁着这消息还能瞒得住,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她真一条歪路走到底,只怕,灵山也保不住她。”
观月点头答应下来,又迟疑的问:“可是如今鹤卿已经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要到何处寻?”
玄清子思考了半晌,说:“去三途川看看吧,她一开始便是想去三途川的,不过你要小心,凉州城事发后,有不少魔修聚集在凉州城,说不得会顺路过去,此时三途川的魔修必定不少。”
“好,我会注意的。”顿了顿,观月看向山坳的方向:“长念,要带着吗?”
“不用,”玄清子毫不犹豫的否定道:“不止不要带长念,那个亓官瑞和乐清如,也通通不要带,他们三人一心向着鹤卿,若真在三途川撞见了她,还不知帮谁。”
“好。”
※
“我到底是谁,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是么?师父。”
鹤卿的眼神呆滞了一瞬——
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溯光不仅仅是魔道少君,更是那个存在在传说中的上古神,魔神。
她早已经有所怀疑,却始终不愿正视这个可能性,却在今日,毫无征兆的就被溯光拆穿了……
沉默了许久,鹤卿木着脸,僵硬地转移话题:“你既不需要养伤,明知这里有如此多不服你的魔修在,还来作甚?”
“……”溯光眉心微蹙,不太明白为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鹤卿依旧要硬撑着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这样抵死不认的回避,多少让溯光感到不悦,不过,他虽想不通其中关键,却也并未继续僵持下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压住了心头不快,顺着鹤卿的话回道:“来找一缕亡魂。”
鹤卿也暗地里松了口气,紧闭了一下双眼,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问:“什么亡魂?”
此话一出,方才还无论如何无法靠近的对岸,忽然就已近在咫尺,龟兽驮着两人游到了浅水区,低低的啸叫了一声。
溯光起身先一步上了岸,回身朝鹤卿伸出一手,而鹤卿望着那手默了默,选择直接跳了下去。
溯光轻挑了眉梢,眼中的寒意又扩大了几分。
鹤卿环顾四周,见这边的河岸与他们来时的另一端几乎一模一样,仿佛照镜子一般。
唯有远处多了许多枯枝密林,树枝上还停着无数状似乌鸦的鸟,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