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然吹大风,刮着雨夹雪。
“咚咚咚。”冻硬的小手敲响门扉。
“哦,来了,亲爱的!”林小姐从床上弹起,咔嚓拉开门,欣喜若狂,但笑容很快就压下去了。
下面没看见黑丝,上边儿也没穿连衣裙,还是平常的装饰。
别西卜的身体冻得摇摇晃晃,耳朵上戴着的耳套都结了冰,突然见到明亮的火光,眯眼皱眉。
“你不穿是几个意思……”
“我还没做好准备。”他说话时还会吐出雾气,沿着自己的脸颊向边上散去。
“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往床上一躺,还要什么准备?”林小姐愤慨地甩动着尾巴,把门关上一半,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又立刻拽开门,甩出尾巴捆住他,一转身甩到床上去。
“砰!”用力过猛,头撞到墙了。别西卜捂着生疼的头顶,微微龇牙。
“白天跟你说了,一包药没用,你听不进去。”林小姐堵上了门,跟着上床,捆住手脚,又捏住他的下巴,埋头,垂下冰冷的目光,鼻翼贴着鼻翼。
“我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那你就接着犟吧。为了你那臆想出的尊严,赌上妹妹的生命吧。”她抬抬下巴,轻哼一声,“开始之前,该怎么说?”
“请……请您(省略)……”别西卜念着,躲开了目光,但却被她掰了回来。
“连看都不愿看我,你就是这么敷衍恩人的吗?”她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胸口,“重来。”
别西卜只好直视着她,再次念了一遍。
“下次再要我提醒的话,那套衣服我还要收费。”
“记住了……”他哽咽着点头。
今天,她没有挡住他的眼睛,但嘴还是堵上了。
“我要你看个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样配合我的。”
窒息,喉咙被卡住了,又痒又难受,很想把异物吐出来,但连呼吸都是难事。
别西卜看着自己的腰肢被缠绕,摩挲,羞愧地闭上了眼,却被狠狠咬住耳朵,被迫睁开。
“眼睛,睁着。”说罢,林小姐便继续享用劳累一天的小弥撒。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
别西卜脑子迷迷糊糊的,手也无法动弹,躺在床的最里面,对着墙喘息着。
“好了,我饱了,你可以滚了。”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林小姐就抓起他的黑袍,还有一包药,往他怀里一塞,之后拽着他的手,拖下了床。
“等下……腿还,还不能……”比久坐突然站起还要猛烈的麻,从脚底蔓延到了腰部。腿只能无力地蹬着,根本支撑不了身体。
“你不是要陪妹妹吗?快走,快走!妹妹在等你!加油!为了你的家人!”
她直接把他甩出了门,之后站在门边,投来火光中的阴影。
“当然,你要是迷途知返,也可以进来取暖——当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言罢,门无情地关上了。
真是的,全身湿成那样,几乎什么都没穿,这不得冻死在半路上?
林小姐闷闷不乐,双手交叉,背靠着门,静静地读着秒。
一分钟,两分钟,呼啸的风声之中,终于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所以还是听我的,过夜比较好——”她媚笑着开门,却见一片黑暗,没有人影。原来,只是门口那只铁桶在风的煽动下撞门。
“哼……翅膀硬了。”门再次狠狠摔上,上了锁。
一片寒风中,别西卜拖行着又麻又冷的腿,任凭雪花对自己的全身施暴。
终于,他倒了下来,脸贴着湿透且冰冷的地面,喘着稍纵即逝的白雾。他想撑起自己,但手却不听使唤,已经没了知觉。
“妹妹,等着……喝药……”他的眼皮渐渐垂下,昏暗的视线被更深的黑暗包围。
可就在他意识即将散去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瞅瞅的说。”
黑色大圆球蹦跶着跳到跟前,前倾一看,尖叫出来。
“坏妹妹!他被当垃圾丢掉了的说!”“别……别……别等着了,救他呀!”
寒意的重锤轰击脑侧,别西卜晕了过去。
黑暗,寒冷,晃动。他能隐约听见许多喊声。接着是温暖,燥热的光。
最后,铺天盖地浇下的熔岩冲破了黑暗。
“额……”
“他醒了!”
别西卜颤抖了下眼睛,徐徐睁了开来,脖子动不了,那就挪动着脑袋,看向周围。
“没烫到你吧……”多萝西跪坐在右手边,手中是一个大铁盆,还晃着一小捧温水,焦急地握住他冰冷的手,“你呼吸越来越弱,叫你也不听,我就只能这么叫醒你了……”
“捏,热水,饼干的说!”诙笑在左手边,推来一小碟泡在热水里的饼干。
“你……你……”小纸片泣不成声,飘到火堆边上,一个人发泄去了。
沙琪玛就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闷闷不乐。它也想要热水和饼干,但没人给它弄。
“谢谢你们……”别西卜弱弱点头,又看向小纸片,“你要是,没听懂,我就……”
“我当然明白啦!”它高声叫道,又啜泣起来。
下午分别的时候,别西卜冲着林小姐说了一句“晚上见”。
他怎么可能会同抢走伙伴的林小姐这么问好呢?所以那句话只能是讲给它的。它也心领神会。
“我不懂的说。”诙笑用尾巴叉起一只松软的饼干,喂给坏妹妹,皱眉嘟囔着,“小纸片半夜把我吵醒,说要带我出来抓很坏很坏的老鼠,结果就找到你了的说。”
“只是凑巧!”小纸片回头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又弯腰去了。
“你脾气这么差干什么?坏妹妹情况很危急的说!”“因为他太执拗了!明明可以没事的,可,可……啊!”
“好啦,别吵啦……”多萝西连忙捂住诙笑的嘴。虽然她听不见小纸片讲话,但听过诙笑讲过这么个一无是处的朋友。
别西卜凭着毅力,把上半身撑了起来,靠着墙,气喘吁吁,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所以,弥撒先生,你为什么大晚上要出来冒险啊?”多萝西给他盖上了在火堆上烤得暖呼呼的黑袍。
“抓,抓老鼠。”别西卜哈着气,蜷起依然很敏感的身体,声音颤抖。
“那么冷的天抓什么老鼠啊……”
“下次一起出去抓的说。”
“一起也不行!”多萝西拍了拍诙笑弹性十足的小脑瓜。
别西卜闭上了眼,冰冷的眼皮贴在一起,又拿出藏在怀抱最深处的,靠濒危的体温加热的感冒药,给多萝西。
“约书娅……”“你这人真的是……”她攥紧拳头,想训斥他,但更多的是可怜和同情,拿过药,站起,“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给她泡。”
刚迈出一步,弥撒又拽住了她滚烫的手腕。
“她怎么样!”别西卜猛然抬头,喘着粗气问道。
“她没事……就是一天没醒。”
“从早到晚?”
“你问小纸片。”
“我不知道!”
“到底谁惹你生气了啦!还是不是一家人的说!”
小纸片的灵魂受到冲击,惊愕地回头望了一眼,视线却愈加模糊,之后哭到失神,以头连连撞地。
“别吵到约书娅……”别西卜摸摸诙笑的脑袋,把它塞进自己的怀里,互相取暖。
诙笑哼了口气,接着用尾巴插软饼干喂他。
不用想,这家伙肯定没好好吃饭。
多萝西无奈地拎起热水壶,上楼,给约书娅泡药去了。
沉默,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寂静。
小纸片哭完就睡了。诙笑蹭着别西卜的小肚子,凹出属于自己的形状,躺得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他的抚摸。
两只羊驼闻着香味,朝这里看了一眼,但没敢上前,因为那个黑色的西瓜一看就不好惹,便各踹了沙琪玛一脚。
它愤然回头,蔑视它们,随后爬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叼起装泡水饼干的碗,就要叼走。
“你干什么的说!”尾巴“哗”一下扇了它一巴掌,尖尖还划开了它的鼻子,血都流出来了。
诙笑怒目而视,叉起一大串饼干,堵住别西卜的嘴,然后跳了出来,与它当面对峙。
“谁给你的胆子,动小熊给我妹妹泡的饭的说!”
沙琪玛怯懦地退开两步,却越想越气,又龇牙咧嘴,想要夺走,却被诙笑撞了开来。
“滚开!找你自己的主人要去!”
沙琪玛眉头抽动着,压抑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双蹄猛砸地板,快步上前,同它头抵着头。
“我的主人?哈?我的主人!”它的声音很沙哑,已经因愤怒而扭曲了,就像一只不着调的大提琴,“要是我的马铃薯,胡萝卜,暖宝宝没丢,我还会在这里凑这臭烘烘的火堆?我还会吃你们比屎还难吃的饭?”
别西卜望了一眼,想要说话却又怕掉出来,浪费粮食,便不作干预。
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沙琪玛会说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纸片就跑回来说听到了两个人的吵架声。
到了那边一看,只有林小姐一个人,那么另一个会说话的,就显而易见了。
“那关我们屁事的说!”诙笑也露出牙齿,顶了回去。
“我是客人!你们欠我的主人一箱药!救那个球棍佬的药!你们就应该伺候我!”沙琪玛吼到气喘吁吁,一只蹄子指向楼上,“结果呢?你们一个卧床不起。”
又指向门外。“一个一天到晚在外面晃悠!回来就和妹妹搂搂抱抱,完全不在乎我这个客人!我也要粥,我也要烤暖的袍子!”
“一箱药能值几个钱?你完全不把我两个妹妹的辛苦付出看在眼里的说!”
“他们?在这儿破地方,他们两个身娇体弱的废物,伺候我一个月,都换不来那么好的药!”蹄子跺地,喉咙轰隆隆响着。
“就当是这样吧!那我们也是欠那个商人的,关你屁事的说!”
“我是她的伙伴!”
“你是她的奴仆,傻*的说!”诙笑喷着唾沫,脏话都喊出来了,“一天到晚被骑来骑去,她给过你好脸色吗?不就是她把你的珍藏全部丢掉的?你个脑残!这不叫伙伴的说——”
诙笑一跃而起,跳上桌子,翻上天花板,斜向坠去。别西卜又伸手接住了它,揽入怀里。
“我们,才叫,伙伴的说!”
沙琪玛畏缩了,气在喉咙,却挤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其实……我要说对不起。”别西卜摸摸诙笑的脑袋,“我把你的旧窝拆了挡风,我很抱歉……”
“啊?”诙笑猛然转身,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很快泛起了泪光,下嘴咬着上嘴,“那是,卡塔琳娜给我的说……呜呜……”
“瞧吧,主人都是一个样的!都是随便拿取扈从的物品,自以为是的!”沙琪玛得意又苦涩地扬眉吐气着。
“我真的很抱歉……我回头用鸦羽给你做一个新的可以吗?”“我不怪你……但我还是要干草的说……”
“好吧……其实,傍晚,她出去那会儿,我又做了个新的,尽可能一样……你不喜欢就再做一个吧。”
“我爱你的说!”诙笑跳了起来,狠狠吻了他的脸颊一口,随后抹开眼泪,朝着羊驼,咧嘴笑道,“看见了吗?我的妹妹会和我说对不起,还会给我弥补的说!”
“咩啊!”沙琪玛后腿一软,踉踉跄跄往后退。
“你的主人给你道歉了吗?”她用那朵花威胁我。
“你的主人给你补偿了吗?”她骑在它的身上乱逛来补偿它。
“你的主人,允许你,和她一起睡觉吗!”诙笑钻进别西卜的黑袍里,调皮地转着圈。
“别闹……好痒……”别西卜是这么说着,但并没有阻拦它,只是抱住它的两边,不让它滚出去。
“咩啊!为什么啊!”沙琪玛崩溃了,全身瘫软,前肢捂住耳朵,剧烈摇晃。
她的主人,派它来监视。实际上压根儿没什么要监视的,只是嫌它们臭,多嘴,赶到这里来蹭饭吃。
另外两只羊驼听不懂人话,但也莫名流出辛酸的眼泪。
“简而言之,我们确实要报答她,但这与你无关的说!”诙笑舔舔坏妹妹的小肚子,钻了出来,冲它吐舌头,“睡你的觉去吧,长颈鹿的说!”
沙琪玛感受到成吨的羞辱,滚到墙角去,独自啜泣起来。
“我又不是……呜呜……我好憋屈……”
过了一会儿,楼梯又响起了脚步声。
“你们可真够吵的。”多萝西提着空水壶下来,往盆里倒上凉水,接着添柴烧。
“妹妹……”“我捂着她耳朵呢。”她耸耸肩,“喂是喂进去了。”
“谢谢……”别西卜吃着发软的饼干,烤着火。
“你不胡闹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啦……”多萝西挠挠头,赶忙凑近,“你没跟别人说,对吧?”
“没有。”
“乖孩子~走吧,到妹妹身边去~”“我也要的说!十年没有见乖妹妹的说!”诙笑窜上窜下,兴奋地不得了。
“嘘!你要是再大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多萝西扶着身子弱不禁风的小弥撒,头顶着咬紧嘴巴的诙笑,一起上楼。
被褥有些小,显然是他们的专属,但诙笑还是固执地钻进两个妹妹之间,长舒一口气。
“这里,简直是,天堂啊……”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
“给约书娅一点休息的时间吧。”多萝西对着他们仨的额头,一人吻了一下,套上睡袋,倒在他们旁边,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别西卜睡得迷迷糊糊的,转头,瞥了多萝西一眼,又转了回来,牵着妹妹的手,往里面哈气。
“妈妈……”
夜喧闹,因为有雨雪,但也很安静,因为大家都很困。火一点点淡了下来,也跟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