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危险了——确实太危险了。她这个姿势,如果不是松软的雪层足有几十厘米厚,如果积雪下的不是枯草而是岩石,她都有可能因为这一下俯冲受到重创。
她来不及计较许多了。“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雪,她赶紧从积雪中爬起来,用飞天扫把支撑着自己,踉跄着奔向不远处的山洞。
还好还好……来得及!
星莓来不及停下来喘口气,现在应该已经是下午了,积雪层随时可能塌下,她得尽快带着她们离开这里,不过好在应该来得及——
她保持着刚刚迈入山洞的姿势,嘴唇已经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也就在这节骨眼上,她像是突然被定格了一般,一时间竟完全呆住。
洞里……没人?
一秒,两秒。足足两秒后,星莓这才慢慢地反应了过来。
哦,原来是虚惊一场啊,小黛她们根本就不在这里,假想中的灾难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了。仔细想想,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就是自己乱想,自我暗示太深,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星莓长舒一口气,靠着洞壁滑坐下来。大头骨龙和啸冰狼也挤到她身边,啸冰狼轻轻将熟睡中的狼崽揽入怀中,用身体给它保暖。它时不时望望洞外,又时不时看看星莓,目光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噢,这个……”星莓一拍脑袋,她自然知道啸冰狼想说什么,她掏出那个咕噜球,“唔,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忙,现在我们都达到目的了,那……嗯……以后我来雪山再来找你玩噢?”
啸冰狼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它点点头,轻轻碰了碰星莓的裤腿,它是在表示感谢,感谢星莓的帮助和理解。
咕噜球上透出一束淡蓝色的光芒落在啸冰狼身上,“咔擦”一声,咕噜球碎裂,契约解除。
“终于没事了!”星莓长呼一口气,感叹一声。
接下来就看雪霏的了!她相信雪霏,只要雪霏能及时赶到……
“星莓?”
洞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果说,上一次,这个声音让星莓感觉到宛如温暖的春风拂面,那这一次,星莓只感觉自己瞬间如坠冰窖。
“……雪霏?……你怎么又回来了?”
星莓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了。在看见雪霏的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几乎是停滞了一般,在那一秒钟内,已经是完全处理不了任何信息了。
“我感觉到你状态不对,你那么急地冲下山,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雪霏满脸疑惑地左看右看,她的肩头还堆着几簇白雪,看起来也是急匆匆刚刚赶回这里,因为察觉到了星莓的异常表现。但是……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啊?
这是她守护的雪山,雪山周围发生了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虽然因为距离原因,这种感应会逐渐减弱,但在刚才,她确确实实有一瞬间是感觉到了星莓的急切,那样迫切地不顾后果地从山上直冲而下,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
但是星莓没有回应。
“星莓?……你怎么了?”
雪霏察觉到了异常,她伸手在星莓面前晃了晃,但是星莓还是一动不动。
雪霏心里莫名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星莓这是……已经遭遇了什么吗?但是怎么会?又为什么?她不知道。她的感应并不是多么精细的“监视”,那只是一种朦胧的预感,但是星莓这个模样却让她感觉到心慌,没来由的,她突然隐隐有一种感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啪”的一下,星莓突然挡开她的手。
“抱歉。”星莓深吸一口气,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此刻,她的脸上是一种雪霏从未见过的认真与执着,是一种能明显地看出来在强压着内心情感波动的坚毅,“但是,麻烦你立刻赶去东十三区,别管我,越快越好,拜托了!”
话音未落,星莓已经骑上了飞天扫把,她已经立起衣领预备挡风,想去哪里,不言而喻。
雪霏动了动唇,但是直视着星莓的眼睛,她劝阻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刚才明明那么心急,忽地又变得完全呆滞,到现在立刻强迫自己强行恢复了镇定与冷静……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可不相信,就在刚才,星莓一定遇到了什么,就算不是什么具体的实事,也一定经历了剧烈的情感波动。但是她……却打算把这样的情感锁死在内心,仅用意念压制情感强行驱动自己的身体,独自承受这一切吗?
她疑惑,她担心,但是她也仅仅只迟疑了短短一瞬。
“好。”
风尘再起,推动着雪霏和冰晶凤凰再一次冲向了东十三区的方向。
联想到星莓拜托她所做的事情,雪霏隐隐有一点明白了。是自己因为担心星莓而折返耽搁了时间吧——星莓在意的应该是这个。但是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吗?
……不对,换个角度想想,星莓会急成这样,那也就说明东十三区那边的情况真的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她所说的“危险”,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常规意义上的被困雪山!
一想到这,雪霏心里一沉。
不行,再快一点!
……
————————
……
顺着风势迎面扑来的雪片砸在脸上,星莓感觉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砸得生疼,热量几乎在产生的瞬间就被寒风剥夺,肌肤变得麻木,很快便失去了知觉。她感觉自己从来没飞这么快过,眼前,直垂下的昏沉沉的阳光与白雪所反射的光芒交织成一道道光幕,不断从身侧隐去,又不断在远方显现;白茫茫的地连着灰蒙蒙的天,模糊的交界线间,似有白雪在滚动,似有灰云在翻卷。空旷的山间似有沉闷的雷声在回荡,那雷声好像远在天际,却又似乎就在耳边……
到了,她到了。
她看到了雪霏,看到了歆和韵,还有急匆匆赶到的蓝箖和雷瑞,还有野草联盟的成员。大家都到了,缓缓飘落的雪尘染白了他们的头发,她似乎看到有人在朝她挥手,也似乎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喊着什么,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
风停,雪霁,崩塌的雪块汇成的雪流已在雪原上凝固,那场恐怖的大灾难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迟了,一切都迟了。